第7回 富室贫儿生埋金受报 前愆孽女死对案归娼(3 / 3)

隔帘花影 清·不提撰人 3512 字 202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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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方指挥家就像死了人的,终日母子悲啼。这贾家娘子们,也有劝的,也有叹的。不一日,替春姐做的宫样织金裙袄、绣带宫靴。贾家也破费几两金子,打的金凤钗、金龙头大簪、珍珠结佩之类,送来添妆。方家也备千金嫁妆。

那日,李师师家遣王婆来说:“今夜圣驾要亲到李府里看选,姑娘只要一顶二人轿子,悄悄抬在他家,先面了驾,才定日子往宫里送。”这贾、方二家怎敢不信,即时将姑娘打扮的金妆玉裹,香熏了发面,沐浴了身体。又有一种仙药,是透骨香,一袋有二十丸,俱是异香和春药丸成。妇人临卧服了,那香从下体透出异香,浑身香滑无比。当时东京淫奢大老和内里多用此药。等到日西时候,使一顶花藤小轿,四面结彩红,那春姐拜了天地,别了爹娘,眼泪簌簌,只得上轿而去。又不许亲眷到门,恐有泄漏。原说就圣驾选过,送回家,另择吉日入宫,那知是桃花落水无回路,柳絮随风不转头。

有诗曰:

世间好物不坚牢,象为牙伤香自烧。

笼锁鹦鹉因巧语,网罗翡翠惜奇毛。

高才贾傅名多误,绝色王嫱命自招。

自古佳人偏遇劫,几多金屋有藏娇。

看官听说,原来这天子京师地方,五方所聚,无般不有,无事不奇。这些拐骗神棍,飞檐走壁、伪官诈物、伪旨穿宫,此等大骗子不知多少,从那里说起。今日李师师因看上方家女儿,假传旨意,弄了这一般大捣子来,赁两个穷花子太监,穿上两件蟒衣,使几匹缎子,白骗了良家女儿来,入了乐籍。这方指挥一个老实人,那知道这云里手的勾当?就是贾八打的大光棍,不过是通些线索,诈银子为主,也不知道这指山买磨、借水行船的手段。那道君皇帝虽说荒淫,因这金兵两入汴京,终日来索岁币,大将军郭药师又降了大金,引兵入犯,因贬了蔡京父子,斩了童贯;科道上本,把高俅、王黼、杨戬这一起奸臣,杀的杀,贬的贬,俱各抄籍助饷,用的是李纲、赵鼎、张所一班贤臣,那有选取嫔妃之理。只因当初曾有此荡游,把个李师师抬举的和妃嫔一样,他遂高抬声价。到此时,因自己色衰,怕门庭冷落,空负这个大名。家下侍女虽弹筝歌舞者不少,却没个出色的,因此乘机巧骗这方家女儿来做门面。也是他花星照命,注定的因果,以报前冤,与那道君甚么相干。虽然如此,人有百巧,天有千变,依着这人的机谋,再没有天了!

只是拙的常拙,巧的常巧,那有此理?

过不多时,金兀朮、粘没喝两路内犯,遣官来催岁币,要金五十万、银五百万。钦宗颁旨,官民僧道、内外富民,量力助饷。直催了三个月,只凑了银三十万、金一万两,连内帑还不足一半,如何退得金兵?忽都察院御史赵鼎上了一本,道:蔡京、童贯门下奸人,富豪奸诡,无补于国,各拥厚资,实足酿乱。限三日内,各出家私,以助犒赏。

恐其悭吝不出,即令移家,以搜藏匿。既能除蠹,且以安民,倘云无罪而借输,不妨兵退以徐补。庶可解倒悬之危急,而无损国家之元气。

朝廷准了,随着开封府尹,和兵部、户部、都察院,并五城兵马指挥、两县地方官,各率衙役兵丁,将这些大户挨门查点。一到门首,即将男妇一齐逐出街来,止许随身带些衣服银两、粗重家伙床帐等物,将大门用都察院封锁。从长安街前封到九门,约六七百家。这一时,赵鼎为政,清正方严,动辄斩首,又是军情,谁敢买免。把这贾八员外,也就在封锁之内了。

这些妇人赶的没处去,都奔方家来。又不曾先通得个信息,只有带些首饰零银子出来的,凡系皮箱厨柜,俱不许动。只等兵退,方许还家。

这贾八员外才得了子,又有这方家姑娘看看入宫,见了驾,指望分半个皇亲做,忽然被封,立即逐出。可怜这几井金银,埋在地底,虽他人不能找寻,日后太平,知此宅子还是谁的?

正是天大的冤屈,那里去诉,只得暂在方指挥前客位住着,小小院子通挤满了。各人寻路不题。

过了二日,兵部大堂又上一本,内称:

倡优淫污之地,乃指为宸游微服之区;赐用内珍,僭称外府。或狐鼠借其耳目,窥伺往来;或奸雄因以穿窬,招摇贿赂。遂使金穴逾于梁邓,柳巷过于陶朱。

如此大奸,岂容内住;如此厚利,终为寇资。以之助饷而退敌,岂不愈剥民膏而夺士俸乎?既以救军国之需,且以消道路之疑。

本上,朝廷也准了:“即着太常寺查乐籍,派银十万两。乐妇李师师,本该重处,姑免究,着外住,不许在京。”旨下,人人称快。把这些粉头们,连那私窝,约有二三千家,都编成乐户,一齐赶逐,金银钗钏衣服等项,剥个罄尽,赶出城去,也敛有五万余两。

那李师师手下人多,早通了个信,先一日把方家女儿,并十数个出色丫头,各带金银宝贝,在城外僻静巷里,先赁了个宅院安下,李师师空身见了众官而去。因系官家幸过,体面还全。及至方指挥知道,已去得没影。老贾不知事,谁去打听?

真是:

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