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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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我不吃糖油煎饼。

该不良习惯一度让陈瑶十分惊讶,她无法容忍我对家乡特产这种“不近人情的否定”。

软硬兼施均未奏效后,她断定我“这种男的”靠不住。

她摇头晃脑道:“试问,你怎敢奢望一个背叛家乡土特的人有一天不会背叛你呢?”

说这话时,她娇嫩的乳房正绽放在大学城宾馆廉价而局促的空气中。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冲向了卫生间。

当油腻的糖糊从口中喷薄而出时,外面响起肆意的大笑。

陆永平进来时我就在吃糖油煎饼。

我真是饿坏了,一口下去就是小半个。

随着那油炸的甜蜜滚入胃里,我总算抓住了点什么。

陆永平倚着门,黑幽幽的影子斜戳在墙上。

他连咳了好几声,像是要在村民大会上发言。

遗憾的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直到我端起搪瓷缸,陆永平才开口。

他笑着说:“走,外边儿去啊,姨夫请客。”

搪瓷缸滚烫,于是我又把它放回了桌上。

我扭过脸,盯着陆永平。

他已经穿上了一条长裤,黑毛环绕的肚脐像个山野洞窟。

我想对他说“滚蛋”,但随食物残渣喷射而出的却是“呱呱”。

其实也不是“呱呱”,更像一个闷屁或者脖颈折断的声音。

我只好加快咀嚼,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效果好多了,我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吓人。

陆永平笑了笑,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衬着橘黄色的木门,他长脸通红,油光闪闪,像是在烧红的铁块上泼了一勺桐油。

我扭身揭起搪瓷盖子,混着榨菜味的热气升腾而起。

在惨白的灯光下,我似乎听到了铁块上溅起的“呲呲”声。

那个永生难忘的傍晚,我背靠着门站了许久。

起初还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后来屋里就暗淡下来。

我侧耳倾听,一片死寂,连街上的喧嚣都没能如约而至。

躺到床上,我闭上眼,顿觉天旋地转。

有那么一会儿我感到自己悬浮在空气中,似乎扑棱几下胳膊就会冲破屋顶,升入夜空。

再后来,空气变得粘稠,周遭忽明忽暗。

我发现自己在环城路上狂奔。

瘦长的树影宛若跳跃着的藤条,不断抽在身上。

我跑过桥头,在大街小巷里七弯八绕后,总算到了家门口。

气喘吁吁地,我走进院子。

母亲从厨房出来,问我吃饭没。

我说没。

她说那快来。

灶上煮鳖一样,也不知炖着什么。

飘香阵阵中,我垂涎三尺。

母亲却突然闷哼一声。

我这才发现她撅着雪白大屁股,坐在一个男人胯上。

背景一片模糊,只有耀眼的白臀无声地抖动着。

那波波肉浪像是拍在我的脸上。

我叫了声妈,她扭过脸来,张张嘴,却是两声颤抖的娇吟。

接着啪啪脆响,男人笑出声来,像是火车隆隆驶过。

那条狭长的疤又在蠢蠢欲动。

我放眼厨房,空无一物,连灶台都消失不见。

心急火燎地冲向卧室,一阵翻箱倒柜,我终于在床铺下摸到那把弹簧刀。

它竟裹在一条内裤里。

我小心取出,凑到鼻尖嗅了嗅。

冰冷依旧,却挥发出一股浓烈的骚味。

这无疑令人尴尬而恼火,但我还是别无选择地弹出了刀刃。

锵的一声,屋里一片亮堂。

那瞬间射出的白光如一道暴戾的闪电,又似一缕清爽的晚风。

喘息着睁开眼,我早已大汗淋漓。

月光清凉如水,在地上浇出半扇纱窗。

我感到裤裆湿漉漉的,就伸手摸了摸。

之后,肚子就叫了起来。

喉咙里更是一片灼热,连头上的伤口都在隐隐跳动。

我从床上坐起。

除了梧桐偶尔的沙沙低语,院子里没有任何响动。

然而,刚开门我就看到了陆永平。

他赤身裸体地站在院子里,眼巴巴地望着月亮。

那毛茸茸的肚子像个发光的葫芦,反射着一种隐秘的丛林力量。

其时他两臂下垂,上身前倾,脖子梗得老长,宛若一只扑了银粉的猩猩。

我眼皮一下就跳了起来。

就这一霎那,他转过头来。

至今我记得那张脸——如同被月亮倾倒了一层火山灰,朦胧中只有一双小眼兀自闪烁着。

唯一有自主意识的大概就是嘴里的烟,瞬间就短去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