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说什么呢,我告诉他人去澳洲了。
“澳大利亚啊,现在冷啊。”
王伟超说。
是的,陈瑶也这么说。
我们视频过两次,陈瑶说墨尔本那个冷啊,“真想家”。
我说那你还不回来啊。
这时陈若男就蹦了出来,嚷着跟我聊天,很欢乐,我却没由来地感到一丝烦躁。
“快写你作业去,”我告诉她,“小屁孩。”而陈瑶说这两天就能回来。
王伟超的女朋友又瘦又高,完全不符合呆逼们的描述。
这起码证明了一点:他不但找到了屄毛,而且找到过不止一根。
遗憾的是,这跟屄毛嘴太碎,花样又多,一会儿KTV吧,一会儿哪哪的溜冰场周年庆,搞得人撸个串都要一惊一乍。
于是王伟超摆摆手,把她打发走了。
临走,姑娘指着男友的鼻子说:“你等着。”
后者抖抖奶子,吐了个烟圈儿:“好的,我等着。”
捧场似地,呆逼们仰天大笑,一时周遭侧目纷纷。
依旧是夏日啤酒花园,依旧是烧烤,只是没了散着尸臭的槐花,多了股挥之不去的黏稠和燥热。
一杯扎啤下肚,不知谁扯起话头,问前段时间特钢社区篮球赛的奖品是啥。
“人均就那几千块钱吧,你以为啥,奖你套房?”王伟超咂咂嘴,“MVP还行,奖了辆现代。”
“可以啊,钢厂就是土豪,出手就十来万。”呆逼们艳羡不已。
“你知道MVP谁不?”王伟超弹弹烟灰,冲我扬扬脸,“那天严林就见了。”
比赛是看了,但要说哪个技艺超群乃至让人印象深刻,我还真没头绪。所以我摊了摊手。
“就那胖子,上场五分钟,满场胡抡,”王伟超手舞足蹈,“真想把屄脸给他扇肿。”
“我操。”我只能这么说。
“张行建的侄子这逼,知道这比赛到底干啥了吧?”
如你所料,大伙儿一面哈哈大笑,一面义愤填膺。
有呆逼甚至扬言要“一把火给这鸡巴宏达烧喽”。
另一个呆逼不敢苟同,他友情提醒前者说:“人陈铁蛋儿就黑社会出身,还怕你这个假黑社会?”
“他不倒卖钢材吗?黑个鸡巴。”
“倒爷不就是黑社会嘛,那年头别说往广东、海南,钢厂的货你出出平海试试?”
“倒卖钢材不假,建业真正发达是八七年承包了水电站工程,后来才进了钢厂,这也没几年。据我爹说,当年这逼直接调任副厂长,把一帮老家伙气得要死要活,找市里告省里,蛋用没有。”
王伟超盖棺定论,洗牌的手有条不紊,“其实啊,建业文革没少吃苦,当兵也晚,复员后还在法院耗了两年,说到底还是人胆大心细,有关系的多了,也没见谁敢倒卖钢材啊。”
“胆儿大的严打都给干死了。”我总算插了句嘴。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分量,我即兴打了俩嗝儿。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有呆逼甚至讲起了他七大姑八大姨的邻居的小舅子的故事——因偷看女人洗澡脑后挨了一枪子儿。
携着这个悲催青年的亡灵,他问:“你们说严打和打黑哪个更牛逼?”
“严打吧。”
“严打?严打你能打个酒店出来?”
呆逼甩甩头。
毫无疑问,他指的是一旁的宏达大酒店,后者毫不吝啬地把各种光芒洒到我们脸上,令人倍感荣幸。
“这酒店01年才建好不好?”
“老商业街那个吧,”王伟超说,“前身是啥二利酒店,当年挺牛逼的,平海唯一的上星酒店。”
“那必须牛逼啊!二利餐饮,二利夜总会,哪个不牛逼?二利可不是省油的灯,北街那帮回民拽吧,砸了二利的卤肉店,第二天,直接武警特警护送,沿街卖肉!不服气?警棍手铐伺候!你不是拽嘛,冲击派出所嘛,咋不见你拽啦?”
“靠,二利再牛,碰到陈建国他也服软了呀。”
“不服也得服啊,他也就是个金主,后台都要倒,他还蹦跶个屁。”王伟超撇撇嘴,“来来来,接牌。”
“听说当时开枪了都?”
“啥开枪?”
“抓那个郑啥,那个啥副市长那会儿啊,听我哥说,XX动关系调部队过来,直接包抄了市政府大楼。”
“靠,哪有那么夸张,啥情况吧,郑学农在酒店正爽着呢,被陈建国亲信查了房,假装不认识,硬给拷了起来。你妈屄啊,白天领导前领导后的,晚上就不认识了?这一逮就是一窝,光政法系统都好几个,还他妈现场直播,直接上了省卫视晚间新闻,太他妈狠了!”
“不会吧,新闻敢播?”
“咋不敢?都是XX的关系,你以为他陈建国吃了豹子胆,整这么一出出来?”
“那也不可能,影响太恶劣。”
“给你说吧,那天睡得晚,我是亲眼所见!那些女的屄都露了出来,害我撸了好几管!”
“你是梦到你妈屄了吧,我操!”
“靠!”
王伟超让我出牌,于是我就出牌。
在此之前,我抬头望了眼光怪陆离的宏达大酒店。
似乎有风,但每一丝波纹里都爬满了黏稠和燥热。
我抹抹汗,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实说,他们的话让我觉得自己生活在一场黑帮电影里,而且是最庸俗那类。
就这次烧烤的第二天,我和王伟超跑篮球城打了一场球。
回来路过老商业街路口时,我决定到剧团办公室冲个凉。
当时有个四五点,母亲办公室没人,对过的会议室播着奥运会游泳比赛,有点过于喧嚣。
沐浴着水帘,我突然就想撸个管,当然,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力,邪念被成功地抛诸脑后。
然而洗完澡我才发现没有浴巾。
不光没有浴巾,连条擦头毛巾也没有。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恼火地打浴室冲出来,在母亲卧室搜寻了一通,结果——依旧一无所获。
别无选择,我拉开了衣柜。
得承认,当混着樟脑味的馨香扑面而来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让我的心怦怦直跳。
柜子很空旷,都是些夏装,两条连身裙,一件白衬衫,一身西服套裙,两条肉色丝袜,下层码了几个豆腐块,裤子、短袖、半身裙以及一摞白毛巾。
抓条毛巾擦完头,刚想关上柜门,我的目光却不可抑制地溜到了底层抽屉上。
侧耳倾听,只有模糊的比赛解说声,于是我就拉开了抽屉。
如你所料,是母亲的内衣,多是白色和粉色,偶有一条红色和黑色。
那条黑色罩杯略小,镂空蕾丝花边儿,我攥到手里瞅了好几眼,像真能瞧出来什么似的。
此外还有两条未开封的丝袜,肉色和黑色,看包装应该是裤袜吧。
是时候撤了,我抖抖屌毛上的水珠,把丝袜按原路放好。
正要关上抽屉,一个黄褐色的纸袋猛然跃入眼帘。
是的,它一直躺在那儿,但颜色和抽屉内部过于接近,以至于我完全忽略了它的存在。
此刻,透过那些柔软物什,它放出幽幽而厚实的光,让我的眼皮没由来地跳了一下。
接连摩挲几个来回,我才告诉自己它确实是个纸袋,事实上连商标都一清二楚——GUCCI,也就是陈瑶所说的古驰。
毫无疑问,这是奢侈品之一种,在我的有限经验里,它只和牛秀琴建立过联系。
略一犹豫,我把它拽了出来。
确实是个纸袋,里面有两个盒子,也是黄褐色。
纸袋底部还有两条咖啡色的丝带,没错的话,应该是盒子的包装带。
也就是说,它们已经被拆开过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用客气了。
或许是盒子太过光滑,我的手有点发抖,试了好几次才抠起了盖子。
然后,一抹浅黄在眼前绽放开来,如此直接而不留情面。
那些螺旋状的长条纹,在四月的春光中,在无数次的梦里,贴着丰满的肉体,模糊而隐晦,现在却陡然清晰起来,爆烈得有点夸张。
这是一条长袖连身裙,可能是羊毛,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裙摆恰如其分地短,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行进中快速交叉的大腿。
没有吊牌。
我吸吸鼻子,仰身砸到了床上。
会议室传来一阵欢呼,高亢而尖利——“真他妈牛逼!”
有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