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3)

请收藏本站,并多收藏几个备用站点:

陈瑶坐在南站东门外的树荫下,黑短袖白热裤,趿拉着一对竹板夹脚拖,看见我的第一反应是递来了一盒冰激凌。

“可算来了!”

她摇头晃脑。

于是冲天辫也跟着抖了抖,像副直冲云霄的电视天线,鬼知道这造型浪费了多少发胶。

陈瑶是八月十四号回的国,在她的威逼利诱下,没两天我也去了趟平阳。

诱惑我的是一把五弦斑鸠琴,澳洲红木做的,还挺沉,抱怀里跟个二胡似的,可惜手生,颇费了番功夫才把几个大、小调的基本音给找全了,毫无疑问,想玩转这玩意儿,以后少不了要依仗陈老师。

闲着也是闲着,俩人就到平阳周边玩了玩,这道山那道岭,这座祠那座庙的,几天下来腰酸背痛,到底是没事儿找罪受。

这还不算完,得空还被陈瑶生拉硬拽着打了几次网球,就在学校西操场上,基本回回都能碰见李阙如。

与普通话老乡所说不同,这逼真的勤快多了,每天至少要沐浴着擦黑的晚风跑个五六圈,完了多半还要过来跟我们抡上几拍子。

其实我觉得吧,很有可能,他只是见了我俩后不好意思继续跑步了而己。

数次,李阙如气喘吁吁地走来,我都隐约觉得他瘦了,身体明显协调了许多。

然而一旦此人在你身边动起来,那身欢乐的肥肉便开始上下舞蹈,让人迫切想要否定上述判断。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瘦,还真是个谜。

可能是陈瑶在场,李阙如连上衣都没好意思脱,我期待己久的莎拉波娃式的呻吟就更别指望了。

他网球打得可以,至少比我有经验,除了最初的几个球,也没啥马虎眼,几轮下来,那是相当卖力。

动作幅度一大吧,那身宽松似道袍的三叶草背心就会飘起来,于是观察一阵后,陈瑶说他真的瘦了。

“腹肌都出来了!”

她说。

李阙如立马抬胳膊抹了抹汗——我觉得他红了脸,但又不好判断——待放下胳膊,他便开始吹嘘自己整个假期怎么怎么忙,要上哪哪玩,有形体课,还得打高尔夫,要不瘦就怪了。

就是这么个意思吧,但“瘦”这个字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出来,他原话应该是“累不死就怪了”。

陈瑶起初扒着防护栏的铁丝网,后来就笑得蹲到了地上。

越发白亮的照明灯下,橡胶球嗖嗖作响,我真担心稍有不慎它就会呼到我的脸上。

打铁板沟回来那天,我俩受邀到老贺那儿吃了顿便饭,一如既往的大鱼大肉麻辣重口。

老贺说饮食应该多样化,老吃素的假和尚假尼姑她见多了,对身体真没啥好处,当然——热量太高也不好。

为这最后一句话,她又做了个饭后甜点,樱桃西瓜胡萝卜奶油冰块啥的,一锅烩,还挺可口。

正是吃甜点时,老贺突然说我跟陈瑶成双成对,多好,她家“这位爷”不知啥时候能有点正行,好好处个对象。

据我理解,此话多半是开玩笑,但不可避免地沾点知识分子的酸气,多少让人有些不自在。

陈瑶垂头笑了笑,我寻思着说点什么,不想率先炸毛的是李阙如,原本话不多的他立马开始见缝插针地狂飙英语,逮个话头就丢炸弹,全不管合适与否。

老贺说了他几次也没用,直到她站起来猛拍桌子,这位爷才算是闭了嘴。

一个怒目圆睁直喘气,一个耷拉着眼皮吊儿郎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爱的贺老师一定会把手头的那碗炒冰呼到儿子脸上。

许久没上网,第二天我和陈瑶便开了个早市,老跋山涉水的,太不拿自己个儿当人。

登上QQ时发现青霞在线,就跟她瞎聊了两句。

她问我在家还是在哪儿,也不上剧场耍了。

我说在平阳。

“啥时候去了,”她问,“开学了?”

我说小玩两天,她就发了个“小样儿”的经典表情过来,说知道了知道了。

正琢磨着如何反击,陈瑶冷不丁地掐我一把,说我就是个屁,跟谁都能聊上。

她说的对。

等玩了一局冰封王座退出时,才看到霞姐一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她说母亲在平阳演出,我也没去瞅瞅。

我忙问啥演出,得有半个多钟头她才回,说领了一帮小朋友,排了几个评剧选段和现代舞,好像还要录节目啥的,算是给学校作推广吧。

“你不知道?”

她问。

我确实不知道,这些天玩得昏天暗地的。

我问演出在哪儿,她说有好几个地儿,今天是经开区什么春风剧场。

就我一面搜地图一面跟陈瑶说话的功夫,霞姐又问我怎么用手机上QQ,我说:“上不了,手机上的软件都是骗人的!”

经开区在平阳正南,我坐长途大巴回家的必经之地,离X大也不算远,饶是如此,等我俩杀过去,已是十二点过半。

春风剧院规模不小,许是建成没多久,装潢布置啥的崭新得像刚揭掉保鲜膜,连门前青石板间隔三岔五的紫薇树都哭丧着脸,一副尚未从移植中回过神的模样。

侧门开着,保安视若无睹,我和陈瑶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从信息栏和头顶电子屏上看,演出是在下午三点,表演者署名为平海市凤舞艺校代表团。

可惜偌大的院子连个人影都没,我们走上台阶沿着玻璃门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门卫室。

保安操着不知名的方言说,下午的演出现在找什么人,演员都没来呢。

我俩只好先去吃饭。

要不是对面新建的小区,估计找个饭店都难,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五金门面就是修车行。

果然,吃完饭回来,隔着宽阔得毫无必要的马路,老远就瞥见了那群小可爱。

然而依旧没见母亲,这次是那个平阳音乐老师带队,一名琴师、一名化妆师随行,还有俩学生家长,这么“偶然相遇”,大家都喜出望外。

音乐老师说母亲一早就有事出去了,刚刚才来过电话,说马上就到。

他们是昨天下午来的平阳,住在附近酒店,舞美道具都搁在剧场里了。

小演员有二十来个吧,大的十三四,小的八九岁,好在都不算淘气,像其他成年人一样,我们也有幸被称为老师。

陈瑶跟这帮孩子挺玩得来,帮着穿衣、化妆,领着上卫生间,代入感不是一般强。

我百无聊赖地四处晃悠,这儿瞅瞅,那儿摸摸,悄无声息地,一个钟头就过去了,母亲却还是没回来。

陈瑶小声建议我给母亲打个电话得了,我说一会儿就到了,急啥,其实来之前我俩都想好了,就是要吓她一跳,谁让她来演出也不吱一声呢。

陈瑶怪我小心眼,说要不她来打,这不莫名其妙么,说到底只是想给母亲一个惊喜而己。

这次演出包了辆中巴车,屎黄色,停在剧场大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在阳光下很是显眼,无数次的抬头后,母亲总算在稀稀落落的人流中出现了,她打车头处绕过来,左手挎包,拎了把遮阳伞,右手扶着遮阳帽,脚步飞快,雪白宽阔的裤腿在正午的风中剧烈舞动着,隐隐勾勒出下身的轮廓。

我返回化妆间,冲陈瑶眨眨眼,接着躲到了门后,几个小孩有样学样,轰也轰不走。

陈瑶问是不是母亲到了,随后便开始对我的行为嗤之以鼻。

“真够无聊的你!”她说。

尽管陈瑶的不配合使戏剧效果大打折扣,我还是成功地吓了母亲一跳。

她轻掩胸口,缩作一团,半晌才甩来一巴掌,怪我把她的学生都教坏了。

几个老师也是哈哈大笑,虽然事后音乐老师提醒我以后可不能这么玩了,换个心脏不好的,指不定出啥事呢。

我颇不服气,却发现无从辩驳,只得点头称是。

包都没放下,母亲就忙着招呼小演员们吊嗓子、练身形、背台词,她问大家都准备好没,花骨朵们齐声吆喝,声震屋宇。

搞完这些,她上了趟卫生间,再回来时似乎才想起我和陈瑶,笑着问我俩咋来了。

说这话时,她捋捋头发,若有若无地吐了口气,兴许是一路风尘仆仆,那抹暑气尚未从脸上散去。

我怪母亲来平阳也不吭声。

“你俩不上哪儿玩去了?”她双臂抱胸,看看我,又看看陈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