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忽觉脸上一阵冰凉,幽幽转醒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张焦急的脸望着自己,正是苏茹,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块湿布,正将拧出来的冷水滴在自己脸上。
此时她的头脑中仍是一团浆糊,以前的事情浑浑噩噩的纠缠在一起也理不出个头绪,于是茫然的问道:“这是哪里?地府吗?我们终于还是在这里相会了。”
“傻丫头,我们还活着。我醒来时就在你身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苏茹说着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叶青萍脸上一疼,顿时清醒了许多,一翻身坐了起来。
她转头四顾,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没有窗户的密室里,四周全是光滑的石壁,屋子里干净整洁,陈设却极为简单,只摆了两张床一张桌子,桌上点着一根红烛。
“这里肯定不是死牢,我们身上的镣铐已经去了。”
苏茹走到墙边,伸手在墙上敲了两下,又从上到下仔细的摸了一遍,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我们应该是在地下,这墙上的水便是从地下的土里渗进来的。”
叶青萍经她提醒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镣铐确已不见,她弯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和双臂,觉得一身轻松,不禁喜笑颜开。
苏茹凝思了片刻,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已这蜡烛的粗细点不了半个时辰,而我醒来已经有一阵了,说明我才刚刚被送来这里就醒了。难道说这蜡烛便是解药?你闻闻,这古怪香味便是从这蜡烛上发出的。”
叶青萍听的一头雾水,心想管他什么毒药解药,能从死牢出来就好,至少不用受那凌迟之苦了。
便在此时只听外面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苏姑娘果真聪明,这雕虫小技却也瞒不住你。”
话音未落,嘎嘎一声轻响,门被打开了,一个提着灯笼的老头走了进来。
他将灯笼放下,冲着两人一拱手,说道:“我姓徐,是这里的管事,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们既然已经答应了为老爷效力一年便不能逃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没有这药烛解毒,你们就算逃出去也活不了几天。一年后等你们身上的毒慢慢解了,老爷自然会放你们走。”
他说着伸手扶助门边的石墙,挡住了正想从他身边溜出去的叶青萍,笑着说: “小姑娘,你莫看我老,抓人的本事却是不差,我在这里当差六年,还没有一人能从我手下溜走呢。”
他说完从墙上抬起手,只见那坚硬的石墙上却多了一个浅浅的手印。
叶青萍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退了回来,心下却是骇然,暗想:“他刚才说话时毫无间断,却能暗中潜运内力在墙上留下痕迹,单是这一手功夫,恐怕十个青萍加五个苏茹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你们跟我来,去看看今后一年中你们将要做的事吧。”
老徐头说着转过身向外走去。
在他的带领下,叶青萍和苏茹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只见走廊两边都是一间间狭小的密室,这一点倒是和刑部大牢十分相似。
一阵如潮水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从长廊尽头的铁门后传来,苏茹和叶青萍对望一眼,眼中同样充满了惊讶。
老徐头也不和她们解释,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带着她们走进了一座大厅。
叶青萍只觉得眼前一花,长时间被关在昏暗的大牢里让她见光后双眼一阵生疼,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高十余丈足能容纳上千人的巨大山洞中,四周点满了火把,照的亮如白昼。
洞窟里黑压压挤满了人,喧闹噪杂,彷佛是一个大集市。
大厅的正中是一个深坑,周围环绕着一圈座位。
坑中心一块十余丈见方的圆形空地上,一高一矮两个几乎赤身裸体,只以一块兜裆布遮住紧要部位的年轻女子正在拚死相搏。
那高个女子使得一对分水峨嵋刺,点戳刺挑,步步紧逼。
另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手持这两柄短刀,舞得风声霍霍,虽处于劣势却守的甚严,招法丝毫不乱。
她俩人用得都是短兵器,又是贴身肉搏,招招均是险到了极处。
围观的人群每当看她们斗到惊险之时便发出震耳欲聋的喝采声。
“我明白了,他救我们是为了把我们当鸡斗,供你们取乐。你家老爷可也真不是个东西。”
叶青萍出口骂道。
老徐头也不生气,笑着说:“叶姑娘这就不对了,你便是战死在这里也总好过受那千刀万剐的痛楚。更何况叶姑娘武功高强,说不定死不了呢,一年之后便成了自由人,你应感谢老爷才对。”
“呸,这一年中数十场比下来,苏姐姐或许还能活,我却是死定了。”
叶青萍嘴里抱怨,心中却是飞快的盘算着脱身的注意。
老徐头没有理她,咳嗽了两声说道:“请两位姑娘活动活动筋骨吧,一会就该你们下场了。你们谁先上?”
苏茹见势已至此,明白多说也是无用,于是坦然道:“我先上,青萍,你再休息一会。”
就在她们正要跟着老徐头去挑选兵器时,忽听得人群内一阵惊呼,却是场内的比斗已分出了胜负。
原来那使双刀的女子眼看不敌便故意卖了个破绽,哪知对方将计就计,趁她空门大开时峨嵋刺脱手飞出,直刺进了她的小腹。
矮个女子一声惨叫,剧痛中慌了手脚,扔掉了左手中的短刀,一把抓住插在肚子上的钢刺用力向外拔出。
可她却忘了那峨嵋刺上带着倒钩,不拔还好,这一拔不要紧,一大段粉色的肠子竟被一起带了出来。
她顿时疼得眼前金星乱冒,身子晃了晃,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使峨嵋刺的女子一击得手,见对方慌忙中竟将自己的肠子都抽了出来,心中大喜,纵身跟上,将另一支峨嵋刺狠狠地插进了她的左胸。
两人相错而过,当啷一声,矮个女子右手中的短刀掉在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抓住胸口的钢刺,却不敢乱拔,又摇摇晃晃的向前走了几步,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血从她的口鼻中不断流出,她翻着白眼呆呆的看着前方,伸手胡乱的在空中抓了几把,似乎还想在多挣扎几下。
无奈被刺穿的心脏却在此时停止了跳动,她的手伸到一半便软软的垂下,身子向前倒了下去,扑通一声面朝下撞在地上再也不动了,那只峨嵋刺穿透了她的身体从后心猛地钻了出来。
“红方胜!”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瞬间压过了噪杂的人群。
那高个女子听到自己胜了,脸上却没有半分欢喜,而是呆呆的盯着自己的小腹,只见在她洁白如雪的肚皮上一道像嘴一样的红色裂口正在缓缓张开。
她竭力回忆着刚才的过程,随着她将峨嵋刺插进敌人的身体,她清楚的感到对方还在有力跳动的心脏被穿在了上面,然后两人交错而过时,突然一阵冰凉侵入她的肚腹,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还是没能躲过那一刀,原来那贱货是为了和自己同归于尽。”
她心里转了几个弯后终于想得明白,可是却已经晚了。
她的肚子像打开的口袋一样猛地裂开,随着鲜血喷射而出,原本紧紧盘在体内的肠子一股脑从破口涌了出来。
她手忙脚乱的将流出体外的肠子塞了回去,似乎这样就能回到过去完好时的样子。
然而她越是挣扎血流得越多,不一会就在她脚下形成了一个小水潭,她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双腿,一跤坐倒,双手捂着肚子翻滚起来,一时又死不了,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嚎。
苏茹不忍再看,于是拉着叶青萍跟着老徐头离去。
她们先被带到一座库房,只见十余个兵器架上摆满了各种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竟比军中的兵器库里还要齐全。
苏茹挑了一条花枪,而叶青萍则选了一把厚背大砍刀,之后又有人端上酒菜,两人饱餐了一顿,才跟着老徐头到了斗场隔壁一个不大的房间。
只见屋子中站着两个一脸杀气的女人,一人手持长矛,另一人用的是双剑,冷冷的看着她们,想来便是将要比斗的对手。
在屋子的角落里还躺着两个人,正是上一场比斗中打得两败俱伤的两个女子。
那矮个女子胸口上还插着那把几乎齐根没入的峨嵋刺,瞪着双眼,鲜血仍缓缓从口鼻中溢出,却早已气绝身亡。
躺在她身边的高个女子受伤虽中,却还有一口气在,双手紧紧捂住肚子断断续续的呻吟着。
老徐头在她身边蹲下将她的手拉开,仔细看了看她的伤势。
但见一道一尺长的刀口从左到右将她的肚子完全剖开,露出下面黄色的油脂和断裂的肠子。
老徐头看罢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刀口太深,切断了肠子,已经没救了。”
那女子本来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突然听到自己活不成了,顿时潸然泪下,不一会儿,血混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叶青萍见她可怜,起了同病相怜之意,于是走到她身边轻轻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那女子突然一把抓住叶青萍的手腕,两眼直勾勾盯着她艰难的说道:“再过两个月……就一年了……我不想……死在这里……求你… …救救我……”
叶青萍无奈的摇了摇头,指着她身旁那个已死的女子说:“又有谁能一直活着呢?你看她,还不是比你先走一步。”
那女子也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眼珠转了转,嘴唇微微颤动了几下,用尽最后的力气恳求道:“我死……之后,你把我脖子上戴的玉佩……交给……长安城北的张公子……”
“谁是张公子?”
“他……他是……”那女子拚命张大了嘴,想把最后的遗言说完,可除了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轻响外,却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