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倒是好事情,不过难度也不小啊。一个年轻人要应付这种场面殊为不易。三位妃子,还有人人头疼,恃宠而骄的朱婕妤在,换了谁也要头痛不已。”
宋大光捋须摇头笑道:“何况圣上也有深意,竟一个帮手都没给安排,将场面全交给吴征打理,先退一步倒也无可厚非。”
“难是难了些,只是一味退缩倒叫孤颇为失望。”
“再看看罢。还有二十九日,若是不能压服这三位骄横的娘娘,吴征恐怕项上人头不保。这件事内情知晓得不多,委实难以判断。”
次日离辰时还有半个时辰,吴征便早早来到八角园。
陆菲嫣用的伤药疗效非凡,一夜过去红肿消了大半,脸上也不再针扎般疼痛,忍一忍也能说清楚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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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昨日的卑微赔笑,在朱婕妤的威势下一味忍让,今日便大为不同。
八角园门口的年轻羽林卫不苟言笑,站立笔直如标枪。
陆续前来的宫人们都错愕不已,为何一日不见变化如此之大?
门口亦摆上了一本册子,上头列明了二百人每一人的姓名,名字后面还有许多方框空格。
签到是吴征前世常用的制度,今日被依样画葫芦用在大秦国中枢之地的贵人们身上,不仅让吴征心头暗爽,更是平添了一份威严。
“咳咳,杨修明听令!本官命你为甲组百夫长,这里有甲组名单,即刻点卯列队。”吴征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两声,似是引起大家的注意。
“得令!”杨修明心中狐疑。
这是件立功劳得事情,做百夫长也能在功劳簿上名列前茅。
在座比他位高权重者有的是,百夫长怎么轮得到他头上?
难道吴征释放出善意是真的要与他结盟?
而直到此刻,朱婕妤等十三人一如昨日般姗姗来迟,排场与威势也是半分没落下。
吴征没再迎上去,辰时一到他便立在点将台上。
此一回也再不隐藏目光的不善与不满,直视朱婕妤。
这一行人无不心中冷笑,一个狗屁的八品不入流小官,居然敢在婕妤娘娘面前甩脸子?
若不是担心误了圣上的大事,现下便要先治一个不敬之罪。
待这干人又是架势极大地摆好了场子,吴征才走上前去。
中黄门胡子敬身为朱婕妤的贴身宦官侍从,对这等不敬之举自是要第一时间阻止的:“大胆!”胡子敬伸出单臂拦住吴征行进的脚步尖声呵斥,手指几乎戳到了吴征脑袋上。
吴征见状停步,环视四周道:“本官昨日已说得清清楚楚,今日辰时准时点卯。可知军中无戏言!诸人皆按时而至,尔等安敢有违?”他倒退一步喝道:“杨修明,甲组中人触犯军令,依律当重责十军棍。本官命你执行军法。”
杨修明魂飞魄散,到了此时那还不知陷入深坑?心中又惊又怒道:“你……
你……”双目左右乱飘,阴声道:“吴大人莫要逼人太甚。”他心中仍存侥幸,盼拿捏住吴征痛脚一事能让他知难而退。毕竟事情捅了出来那可是天大的事情,他自己也无法善了。
宫中一旦要彻查此事,玉妃就是证人。
那是玉妃啊,皇上若是忽然念及旧情,玉妃再歪歪嘴,杨修明便是凌迟处死也不过分。
可现下已来不及考虑后面的事情,吴征目放精光步步逼来不知何意。
杨修明心思电转,吴征并无帮手,其余宫人也多半不会相帮,他武功又不如自己,一时间顿觉心安。
一镇定下来胆气就壮,心思也活泛了许多。
向朱婕妤表忠心的大好良机就在眼前,若能得到身居高位的朱婕妤青眼,说不定真能有改写命运的机会。
眼下的形势已逼得他必须有所取舍,且赶紧把事情闹大。
只要宫中有份量的人物出面,八角园就不会是吴征说了算……
“吴大人虽奉旨演阵,然娘娘乃是千金之躯岂容不敬?杂家绝不允你胡作非为。”说得大义凛然,只是阉人高了八度的尖细声线令人毛骨悚然。
见有人出头,朱婕妤倒是一时未曾发作,乐得旁观狗咬狗。
吴征目中厉芒大放步步紧逼,忽而停步又绕了半圈:“军中抗命!该当何罪?”
鬼知道什么罪?
真当这里是军营了。
杨修明心中腹诽!
目光中忽然现出的漫天辉煌让他大吃一惊。
吴征抽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里是皇宫,没有圣上的旨意,又不是擅闯皇宫的贼人,谁敢杀人?
吴征敢!
反反复复考量的过程几乎没有偏差,现下正是光明正大诛杀杨修明的最佳时机。
千载难逢!
剑光如电闪,又如平地里起了一道惊雷,这一剑已是他毕生功力之凝聚,一往无前!
杨修明手无寸铁,只觉明亮的剑身折射出日光刺眼,目不能视物。
大骇之中一身精纯的功力也运到了极致,百忙间察觉左侧倒映的光芒较少,忙闭目扭腰向左侧着地一滚躲避剑影。
高手相争,一步失机便步步落于下风。
吴征完全不符合常理地动手,出剑亦准确计算过日光的角度,以有心算无心,一招便占据绝对上风。
,杨修明往左侧翻滚实是不利局面下的上上之选,他精修多年武功已跨到了八品门槛前,自知现下首先要避开的除了剑影之外还有日光。
以两人的位置而言,向左闪避后吴征再想折射日光,出剑的角度必然大受影响。
如此一来只需专心稳稳守住吴征初始疯狂的攻势,以他修为之深厚自能扳回劣势。
身上未曾传来剑刺入肉的剧痛,杨修明心中一松,最艰险的时刻依然渡过,不由心中大骂:好个奸猾的小鬼,此前忽然绕圈便打定了突袭的主意。
本公公今日不将你就地格杀,誓不为人!
思绪至此,脑中却忽然没来由地一晕,天旋地转,呼吸不畅……
吴征长剑落空,右腿跟上又是踢空。
在场的宫人也有高手,看着这一腿暗暗摇头:此子本已占据上风,若是施展身法如影随形还能再压制杨修明一段时间,这没来由的一腿毫无章法,不仅踢之不中,还让追击之势戛然而止,简直乱七八糟。
果然杨修明一滚之后站起,两人间距离拉开,吴征的优势不复存在。
以两人的修为差距,即使吴征兵刃在手也万万抵敌不住。
然而事实出人意料!
吴征长剑隐含风雷之声,一招“雷分雨落”逼得杨修明踉跄倒退,一声大喝左掌劈出,竟带着雷声大响,与大喝声不分先后想起,如晴空中起了一声平地惊雷!
杨修明本已东倒西歪混如酒醉,这声霹雳响仿佛在脑海中炸起,整个人浑浑噩噩五感俱失。
吴征长剑兜转划颈而过,血光四溅中飞起一颗斗大的人头。
浑身浴血的吴征慢慢回身,目光冷厉非凡犹如杀神一般,死盯朱婕妤一步步行来。
左掌从怀中摸出一面金牌,一卷黄锦沉声道:“本官奉圣命演阵,圣旨在此!御赐蟠龙金牌出入皇宫无忌,谁敢拦我?”
圣旨现身,八角园里登时呼啦啦跪倒一片。
朱婕妤面色苍白,她知道吴征在天和宫得了梁兴翰口谕,却不知吴征还有圣旨——这是一道密旨!
这一切都是针对她来的。
思量至此,不由心丧如死。
吴征从军器加上取下刑棍立于朱婕妤侧身道:“军法无情!朱巧青点卯不至当吃十军棍。本官亲自行刑以正军法,尔等当引以为戒!朱巧青,领刑!”
圣旨面前,朱婕妤再不敢违抗五体投地。
吴征冷笑一声,让你他妈的抽我耳光。
噼里啪啦的肉响与惨呼声不断,转眼九棍已过。
原本军法里这军棍下去专打屁股,若是有心连屁股都能打烂,要一条命不难。
但这位好歹是婕妤娘娘,吴征下手留有分寸,屁股是不敢打的——那是圣上私藏享用的地方,九棍全落在腿上,伤筋动骨没有,一片俱是青紫自然免不了。
“念在初犯,本官手下容情不曾取你性命,仅此一回下不为例。”话毕才落下最后一棍。
刻意留了一下纯粹是蔫儿坏,要朱婕妤多疼一阵。
她挨过九棍本就痛不欲生,刚缓过一口气又挨一下,这一棍当真是痛彻心扉直入神魂……
吴征扔下军棍道:“今日到此为止,诸军听令:明日辰时点卯再行操演!”
一行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生怕惹怒吴征讨来一顿好打。
唯有那位春公公微微偏头偷眼瞧瞄,正与吴征目光对上,只见大发官威的“八品大员”朝他眨眨眼,似是在感谢通报朱婕妤行程之恩。
吴征心情大好,杨修明已死,死因全由朱婕妤一人背了。
至于婕妤娘娘的报复?
呵呵,不存在的,黑笔勾了名姓的人,吴征恰到好处地以军规为由打上一顿,自有人因势利导免除后患。
待吴征出了八角园,胡子敬才跳将起来跪在气息奄奄的朱婕妤面前,痛哭流涕道:“娘娘,我的好娘娘啊。吴征胆大妄为,当真是不得好死,老奴这就去唤太医来。”朱婕妤挨了重棍不好随意翻动,胡子敬在宫中许久见多识广,甚至也曾亲手处置过犯事的内侍与宫女,是个晓得事理的。
“不……不用……扶本宫去见圣上……快……快呀!”朱婕妤面如死灰,竟不顾钻心的剧痛挣扎欲起。
是夜宫中发生大事。
朱婕妤忍伤带痛候在天和宫口等待至夜,数度求见不得通传。
待入夜后散朝,圣上得知事情经过雷霆震怒,呵斥朱婕妤违抗圣命欲乱朝纲,即刻削除封号贬入冷宫……
第三日辰时未至,二百名演阵宫人俱已到齐,递补的一位更是胆战心惊,见了吴征冷峻的俊脸如见阎王一般。
人人不敢再自持身份,连徐经娥与木容华俱都独自站立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