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的本事很大,我落在他手中都不能幸免。他找姐姐要的答案,姐姐熬不过去的,对么?一定告诉了他!姐姐既然认定了我和他是一伙儿的,为何又不对我明言。”天泽宫里吴征来回踱步,心情更加抑郁,想起暗香零落的残忍手段,再看玉茏烟排斥自己的模样,数度欲言又止。
“忧无患胆子再大,在深宫里也不敢胡作非为,逼问的可能性不大。让姐姐把实情托出,他一定知道姐姐的很多事情,他所不知道的,仅仅是配方,对么?所以姐姐也没什么好藏着的,对么?”
遇事越多,越是沉着冷静。
吴征抽丝剥茧,条理分明地说下去:“这些事情,姐姐从前一定以为没有人知道,是个天大的秘密,不想被忧无患说了出来,所以姐姐以为是我透露的?秘密不复存在。其实我并没有!前些日子我被陛下贬了九品孔目,正因忧无患这帮贼党的事情,姐姐应当听说了。昨日我才升做五品散骑侍郎,也因诛杀了几名贼首,忧无患与我不共戴天。”
吴征始终与玉茏烟对视,以表没有诓骗之心,见玉茏烟满面狐疑,又道:
“我刚来时,姐姐喊没有害陛下,忧无患又问药方,我猜是不是姐姐当年做了什么对陛下不利的事情?以姐姐的温柔脾性与姿色还被贬来天泽宫,世间的传言或许有道理?我说的不是什么玄乎的灾星,而是……姐姐真的做了些事情,对么?”
吴征转回玉茏烟身边坐下道:“忧无患来找姐姐,姐姐一定以为事情已败露?
可我来时,姐姐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否认!
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让姐姐舍弃了一切,即使到了这等地步还不肯放弃?
从那天我偶然踏入天泽宫开始,我们的命运其实就绑定在一起了。
不,现下杨修明已死,姐姐在天泽宫里没犯什么过错。
其实我的命运都拿捏在姐姐手中,这些话不用我说,姐姐自然想得到。我一直想救姐姐脱离苦海,也一直让姐姐有什么话尽管可以对我说。现下还是一样,今后也不会改变。”
玉茏烟垂下了头沉默不言,吴征无奈地叹息道:“我不想逼姐姐,变故太多,姐姐也要再想一想,我能体谅。可是晚些我就要去城外虎贲军,一同剿灭贼党。
这一趟我会尽心尽力,望能将贼党一举剿灭。忧无患来天泽宫一趟当也是冒了巨大风险,目的既已达到,今后也不会再来,这一点姐姐大可放心。唯一万幸的是,他现下当还不知我与姐姐的关系,我还有时间对付他!”
愣了片刻,吴征起身摇头苦笑道:“我先走了。姐姐起了疑心我能理解,可是我很伤心。”
“你等一等。”玉茏烟终于打破了沉默,抿了抿唇道:“一直以来,我不愿意告诉你是怕害了你,有时候忍不得甚至想利用你,你其实都知道的对么?”
“我知道。今日之前也都隐约猜到一些,所以我一直不怪姐姐。”吴征缓缓止步回身,道:“即使从此你不再见我,我也不怪你!可是忧无患来的那一晚,每一个细节对我都很重要,对姐姐也很重要!姐姐若有方便说的,还请明言。”
“嗯,那件事我不会说的。于你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旁的我可以告诉你……”
细细听完玉茏烟的详述又耽搁了不少工夫,吴征急忙离开天泽宫。
赵立春见他面色极为凝重,不由也紧张起来:“兄这是……”
“托赵兄一件事!天泽宫从里到外,万万请赵兄多多费心照看。平日留意有无闲杂人等盯梢,若有人插手其间,赵兄可依情形自处!只是务必想方设法告知小弟,越快越好。”
吴征说得无比郑重,赵立春一阵愕然,插手其间?
整个天泽宫就两个人,一个不能动,能动的无非是个仆妇老妈子!
如果一个仆妇都成了大事,那背后的事情该有多大?
一念至此不由汗毛倒竖,紧张得打了个激灵道:“晓得,晓得!吴兄尽管放心。”
“嗯,还是老规矩,言不传六耳,切记,切记!”吴征目光杀气顿露,又瞬间消散于无,恢复如常。
离了皇宫,跨上“宝器”,在南城处汇合了祝雅瞳,陆菲嫣,顾盼,冷月玦与戴志杰,杨宜知等人。
几乎目光一对,祝陆二人便知又有意外发生。
顾盼被关了许久的“禁闭”,这一回出门倒是兴高采烈,橙黄色成套的劲装在身,一对银钩直接挂在了身后,系钩的丝绦在胸前双乳之间交叉绑紧,将两座小山峰的形状大小勾勒得淋漓尽致,让吴征嘴角一抽。
——肉眼可见地又大了!
几人一同放马向虎贲军营奔去。
途中顾盼一夹马腹赶上领头的吴征,先得意万分地欣赏一番吴征的五品官袍,仿佛穿在她的身上。
“看什么?那么喜欢待到了军营,把换洗的借你穿个够。”见了小师妹,再压抑的心情也能转好,吴征哑然失笑。
“我穿不好看,一点不可爱。但是大师兄穿了就好看极了!”顾盼连连摇头,又频频点头,长发梳成的两只马尾甩得左飘右荡。
“哈哈,古古板板的,哪里好看了?还是昆仑的天青长袍好。”吴征大笑道。
“征儿不许胡言乱语!”口出不敬之言让陆菲嫣听见了,严加制止从来不带半点犹豫。
吴征与顾盼对视一眼,暗暗做了个鬼脸。
“大师兄,这一趟我们要去什么地方?”顾盼性子活脱,心情早已飞到了天边去,迫不及待。
“梓潼郡。现下我知晓的也不多,军营不比别处,军法如山,万万莫要虽已使性子,真要被杜扶风找着了岔子,挨罚了我也救不了。总之这一趟不是出去玩,万事都要小心在意。”
“知道了啦!”顾盼巧笑嫣然,嘟了嘟艳红的唇瓣道:“人家长大啦。”
几人所乘均是上好的良驹,不多时便到了虎贲军帐外。
军中不论何时都是杀气腾腾,守营门的将校见人靠近,不由分说架起长枪高叫道:“来人止步!”
吴征下了马高声叫道:“散骑侍郎吴征,奉命前来拜见杜校尉。”
“吴侍郎且稍候,待末将禀报!”
不知是要给吴征一个下马威,还是要摆足严于治军的架势条理给这位身负“监军”之责的新官看,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杜扶风才迎出大营。
“盼儿你看,做事没有简单的。你大师兄奉命前来都等了那么久,这位杜校尉当是有话要说了。”祝雅瞳向顾盼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哼!”吴征被冷落,顾盼嘟起了嘴悄声道:“下盘倒是很结实,看军像也严正,本事是有那么丁点,就是长得像只黑熊似的,有什么了不起!”
一席话说得身边的几人都忍不住偷笑,称赞人好本事还要贬损一番,肚子里的气是憋得足啦。
“吴大人,军务繁忙,本校来得迟了,见谅!”杜扶风走起路来一步一顿,震得全副甲胄哗啦啦直响。
一张紫膛大脸,说话时恨不得每一个字都从丹田里拼尽全力大喊出来。
“不敢不敢,军务无小事,该当如此。”吴征从怀中取出文牒道:“本官奉命前来,请杜校尉过目。”
杜扶风早得了消息,还是接过文牒细看了一遍道:“吴大人随军讨贼,本校自当奉命,快请!”
吴征随着杜扶风身边先进了营,背后又是一阵长枪挥舞与厉喝声道:“止步!”
回身时只见钢枪如林,居然直接指在了当先的祝雅瞳面前,枪尖相聚不过半尺!
祝雅瞳面不改色淡淡微笑,顾盼则被陆菲嫣及时按着肩头。
吴征忙又道:
“本官此前剿灭贼党,多赖这几位之力,此次入营不好袖手旁观,特意请了他们来。已得了陛下与霍中书首肯,还请杜校尉放行。”
“原来如此!本校事先已得谕令,但吴大人未曾言明,本校不知是大人随从。
来人,放行!”杜扶风摆手下令,又道:“军中庞杂事多,军令更不可犯,还请吴大人多加约束,莫要犯了本校军规。”
“那是当然!”吴征依然谦让,又回身道:“你们先去本官营帐等候,未有军令不得擅自外出!”带来的人一直都是平辈论交,这一回摆起架子,尤其还能喝令祝雅瞳,也是心中好笑。
随杜扶风去了大帐,坐在监军之位听将官们详解此役的计划,吴征才知这一趟秦皇志在必得。
虎贲军点三千军,以操练,换防之势前往梓潼,途中更逐步分散,作势前往周围诸郡!
最终只留六百军入梓潼,汇合善搜索,警戒,追击的越骑军与弓手为主的射声军,骑,步,弓三军混合一同攻山剿贼。
其余兵马继续分散,向已查明的贼党窝点进发,一处发动,处处发动,务必让贼党没有喘息与反应的时机。
吴征听得热血沸腾,簿册上注明的窝点有二十余处,贼党藏得再深再多,这二十余处一锅端了也能重伤其元气。
而且看燕国使臣即将入京,三国帝王这一回都动了真格,大秦这一仗只是个开篇,日后对贼党的追杀无穷无尽,不把贼党全数剿灭誓不罢休!
再强大的组织还能敌得过全力发动的国家机器?
即使是祝家也只是占了维系平衡的便宜而已,若是三国帝王一同下定决心,祝家同样逃不过倾覆的下场。
“吴大人,您看可有疑问?”杜扶风眯着牛眼,嘴角不无冷笑之意。
“如此详尽周密的计划定是朝中几位柱石大人共同拟定的,这几位大人出手,下官还能有什么问题?”
杜扶风向来与迭云鹤亲善,现下他不敢为难吴征,可找着了机会就挑三拣四,时不时还暗讽几句。
吴征听他讽刺自己多余,也毫不客气地捅了下软刀子,言下之意:你不过一介匹夫,何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