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雁门大泽(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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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登时热血上涌,将众太阳乌瞬间封印,冲入那玉壶中。

发现那占据乔羽躯壳的妖魔——幽天鬼帝,正是在这葫芦中,借助鬼界五族妖灵,修练什么阴毒的法术邪功。

不想蚩尤误打误撞,无意间正好打破葫芦内的五属元神的平衡状态,破坏了这妖魔修练环境,使他走火入魔。

而乔羽为了摆脱妖魔的控制,不伤害蚩尤,宁可断然自戕。

幽天鬼帝大怒,滔滔不绝的魔咒声驱动万千妖灵凶煞咆哮着冲入蚩尤体内,恣意地撕裂他的身体和神识,无数元神进入蚩尤体内。

迷迷蒙蒙中,蚩尤忽然有一个奇怪的感觉:从今往后,他将不再是他自己了,他是鬼国青王。

圆月当空,照得山壑中一片雪亮。

晏紫苏伏在山崖的岩隙之间,透过横斜的怪树枝桠,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那滚滚飞瀑。

当是时,“轰!”

寒潭迸炸开来,万千水浪高窜怒舞,凶兽狂吼,三辆兽车冲天飞起,闪电似的朝着东、西、南三个方向疾掠而去。

兽吼如雷,车轮隐隐,转瞬间便越过山崖峰顶。

晏紫苏直觉断定蚩尤当在朝南而去的飞车之中。

晏紫苏的御风术在当世大荒之中可列入前十,她长于逃逸,自然也深谙追踪之道。

她无声无息地在夜空中中飘飘飞翔,悄然紧随六龙飞车。

她素来狡黠谨慎,不知车中之人是何方神圣之前,断断不敢贸然行动,以免救不得蚩尤,自己反被一并擒住。

当下收敛心神,静候时机。

入夜时分,飞车到了昆仑山系泰器山下。

泰器山雄伟高峻,东西绵延,过了此山,再往西三百多里,便是昆仑山脉了。

山下观水城乃是方圆五百里第一大城,亦是历年昆仑蟠桃会时,金族接待各族宾客的前哨驿站。

飞车在城门内道停下,那驾车大汉起身打开舱门,晏紫苏心中剧跳,走到一旁,若无其事地拨弄着金石摊铺上的玉石,眼角凝神瞥望。

车门开处,两个头戴黑笠的大汉率先跳了下来,僵直地站在一旁;继而一个头戴黑笠的紫衣人翩然而下,最末出来的乃是一个青衣男子,身材高大魁梧,虽然脸容亦被斗笠遮住,但查看身型、辨闻气息,当是蚩尤无疑!

晏紫苏心中砰砰乱跳,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再一细看,又微微犯疑。

他行动僵硬,举手投足之间浑无原来的桀骛狂野之气,判若两人。

心下大骇:“难道他已经被妖魔所杀,变作僵尸了吗?”

念力探扫,发觉他心跳、呼吸都颇为正常,方才舒了一口大气。

那摊主见她神色恍惚,春葱玉指夹着那淡青色的玉石,簌簌颤动,随时都要抖落似的,登时吓了一跳,劈手夺过,低声悻悻道:“姑娘,这可是方山三生石,罕见的宝贝,你要是摔坏了赔得起吗?”

晏紫苏心下一动,闪电似的从旁侧那汉子的腰囊里掏出数十颗完好的绚彩金螺,数也不数,丢在那摊主的面前,抢了玉石,转身就走。

摊主大喜,迭声称谢,连忙将金螺收起。

旁侧的汉子“咦”了一声,觉得金螺好生眼熟上摸腰囊,大呼糟糕。

霍然四顾搜寻,哪里还有晏紫苏的人影?

大怒之下,便要摊主将金螺交还。

那摊主也不是善类,言不及三合,便吵作一团,登时“劈啪”大作,扭打一处。

晏紫苏听到身后远远地传来喝骂打架的声响,忍不住“噗哧”笑了起来,心情大佳,跟着蚩尤四人在人群里穿梭,随他们进了一家极大的驿站。

厅中人头耸动,正是晚膳时分。

那紫衣人在柜前低声说了几句,几个伙计登时绽开笑容,恭恭敬敬地抢身引着他们往楼上走去。

晏紫苏到了街上,仰头上望,见东南角的客房掌起灯光,猜测蚩尤等人定是住在其中。

既知蚩尤暂时平安无事,心中大石登时落地。

当下也不着急,莲步轻移,来到那驿站门口,嫣然招手叫了一个孩童,塞给他一个海螺,指着二楼东南角的房间,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孩童将海螺掖入怀里,点点头,欢天喜地地钻入客栈,趁着众伙计不备,一溜烟窜上了二楼。

过了片刻,那紫衣人与孩童一齐走了下来,孩童指着远处的城门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乐滋滋地自行跑开。

紫衣人凝立片刻,稍稍踌躇,终于还是朝城门缓步行去。

晏紫苏心中暗喜。

待他去得远了,飘然到了街角暗处,蓦地翩然穿掠,翻上二楼,闪电似的穿入那房间的窗口。

房中空荡,灯火摇曳,一个黄衣人背对着她,面墙而坐,影子在墙上飘忽不定,说不出的寂寥孤索。

那人听到声响,微微一笑,徐徐转过身来。

灯光跳跃,照在那人的脸上,历历分明。

面如紫玉,长眉入鬓,细眼神光,络腮长须轻轻飘动,竟是土族黄帝姬少典!

当是时,“轰隆!”

狂风大作,观水河突然汹涌迸炸开来,万千道水浪冲天而起,千百人影疾箭似的从河中窜出,“嗷嗷”怪吼着朝黄帝所在的房间爆射飞冲而来!

“咻咻!”

箭石破空,密雨爆舞。

两岸大乱,众人尖声惊叫,人流乱涌。

驿站内外许多人大叫道:“有刺客,护驾!护驾!”

门外长廊脚步急促,似有众多卫兵奔来守护。

黄帝口唇翕动,指尖一弹,五道黄光破舞激射,窗子倏地合上,金光闪耀。

“仆仆”连上,百十箭簇穿过窗子半寸之后,便如被光网牵引,再不能突进分毫。

窗口人影闪动,“砰砰”闷响,南墙突然炸裂开来,几个人怪嚎着闪电冲入,刀光闪耀。

个个苍白浮肿,竟然都是在鬼山所见的僵尸鬼兵!

晏紫苏灵光一闪,蓦地想到了什么,还不待细忖,那几个僵尸已经怒吼着猛攻而来。

黄帝低喝一声,随意挥掌,金光爆射。

“砰砰”连声,那几个僵尸重重地撞在墙上,壁裂石飞,炸开几个大洞,破空摔落。

与此同时,众多土族英豪亦从周围包涌赶到,将驿站团团围住。

屋外狂风呼啸,众人呼喝怒吼,刀刃相加,激斗一处。

屋顶传来密集而轻微的脚步声,门外走廊亦响起嚎哭怒吼、兵刃相交的激响,僵尸鬼兵显然已经攻入驿站,从四面八方包围黄帝。

“蓬蓬”连响,屋顶、墙壁纷纷炸裂,僵鬼蜂拥而入。

当是时,“轰”地一声巨响,房门炸飞,一道人影闪电似的冲入,碧光怒舞,朝着黄帝后心蓬然电射。

晏紫苏心中一凛,待要惊呼,黄帝已经倏然转身,一掌拍出。

“砰!”

金光青芒轰然撞击,气浪迸飞,三面墙壁登时迸裂。

两人身形微晃,各自喷出一口鲜血。

晏紫苏心中骇然,不知此人是谁,竟能与黄帝分庭抗礼,不处下风。

那人怒吼一声,退也不退,蓦地欺身而进,又是一道狂猛无比的刀光碧芒,以开山裂地之势当头怒斩!

那道刀光气势磅礴,如万壑松涛,一川天瀑。

晏紫苏心中忽然“咯咚”一响,觉得这刀势狂野凶猛,好生熟悉,突然灵光霍闪,花容剧变,失声叫道:“蚩尤!”

光芒迸爆,那人的脸容一闪即没,英武的脸容扭曲变形,刀疤血红,狂野暴戾,直如凶神恶煞,正是蚩尤!

黄帝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刺客竟是这个曾经帮助姬远玄,解救土族大难的东海少年;浑身陡胀的黄土真气登时稍稍收敛。

蚩尤形如疯魔,对晏紫苏的喊声充耳不闻。

怒吼声中,刀光汹汹,气浪如海啸惊涛,席卷迸飞,不给黄帝一丝喘息之机,每一刀都是“神木刀诀”中至为狂猛霸冽的式诀,只是其爆放出的真气,阴寒诡异,雄浑凌乱,竟比一日之前强沛数倍!

晏紫苏心中惊喜登消,陡然下沉,骇异忧惧。

料想他必定是身中九冥尸蛊,成了行尸走肉,失心听人叩于妖魔。

但何以一日之间真元倍长至斯?

就连黄帝在他狂攻之下竟也节节败退,无计可施。

心中困惑,不得其解。

“轰!”

碧芒如电,黄光破碎。

黄帝低喝一声朝后疾退,面色苍白,嘴角沁出细长的血丝。

巨大的冲击波倏地迸爆,将四面残垣轰然炸裂,推飞出数十丈外。

四冲而上的僵鬼被陡然震飞,怪叫着簌簌摔落。

此时驿站二楼几已夷成平地,蚩尤怒吼奔跃,青光电舞,竟将黄帝逼得狼狈万分。

突然,有人大叫道:“蚩尤!他是蜃楼城的漏网之鱼蚩尤!”

众人轰然。

这几月以来,东海龙族太子王亦君与蜃楼城少城主蚩尤纵横大荒,叱吒风云,实是大荒中风头最健的少年人物,众人耳中每日听这两个名字,几已磨出茧来。

此刻听说这少年竟然就是蚩尤,无不骇然。

当是时,蚩尤森然怒喝,双目绽放狂野凶暴的青光,丹田处蓦地爆涨碧光,沿着经脉迸射为万千翠芒,如绿蛇乱舞,倏地贯冲苗刀之中。

“呼”地一声,苗刀气芒猛然迸爆开来,眩光耀目。

“呼咻!”

碧光冲天,一道难以想像的狂霸气浪倏地迎面冲来,晏紫苏眼前一花,脑中嗡然,心跳停顿,呼吸窒堵,就连周身的毛孔似乎也瞬间封闭。

周身冰寒,冰刀霜剑似的风芒从她脸颊侧旁呼啸冲过,耳边风声呼呼,隐隐听到众人惊叫狂呼,然后就觉得自己腾云驾雾地飞了起来。

冷意彻骨,全身僵硬,但那森寒之意远不如她心中的恐惧。

蓦地鼓舞真气,奋力睁开眼睛,花容登时惨白。

黄帝当胸竟已被苗刀贯穿,几已裂成两半,鲜血犹在冲天喷射。

紫红色的脸庞变成酱黑,凝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神情古怪,眼神涣散,彷佛在看着遥远的夜幕。

嘴角凝固着一丝凄凉的微笑,突然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合上了双眼。

狂风呼号,城中死寂。

众人骇然上望,几乎不敢相信这少年竟然杀了大荒五帝之一的姬少典!

万千僵尸震天怪吼,潮水似的涌向观水河,簌簌跃入,转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突地有人大喊道:“稀泥奶奶的!杀了他!杀了他!”

登时如一声暴雷惊醒众人,土族英豪悲声怒吼,箭石如雨,冲天蓬然,无数人影四面八方地冲跃而起,御风包围。

其他各族豪雄见黄帝已死,尸鬼尽退,纷纷精神大振,围冲而来,混乱之中,谁可杀死这少年刺客,便可立时名扬天下,成为今年蟠桃会上的第一红人。

蚩尤狂笑声中,护体真气鼓舞迸放,将密雨似的箭矢一一震飞。

突然脸色一变,大吼一声,眼白翻动,双手扼住咽喉,“赫赫”低吼,痛苦已极。

护体光罩瞬间破碎,全身登时中了六、七箭,蓦地平空摔落,昏迷不醒。

晏紫苏大惊,将苗刀从黄帝体内奋力拔出,急冲而下,抓住蚩尤的手腕,陡然上掠,御风穿行。“咻咻””

激响,万箭破空攒射。

晏紫苏咬牙挥刀格挡;那苗刀极重,以她真气挥转开来极是吃力,转瞬间蚩尤又中了四、五箭。

她心中大疼,转身紧抱蚩尤,娇躯护挡,挥刀撩拨;“吃吃”轻响,她的肩头、腰背亦接连中了三箭,痛彻骨髓。

晏紫苏肩头一颤,蹙眉倒抽一口凉气,心中反倒微微一宽,知道箭尖未涂剧毒。

她挟抱蚩尤,吃力地挥舞苗刀,依仗着绝妙的御风术,在万千箭雨之间闪电穿梭。

身姿曼妙,飘飘欲仙,刹那之间竟抢在群雄的夹击合围之前逃逸而出,翩然穿飞到观水河上空。

晏紫苏心中一动,咬牙抱紧蚩尤,蓦地笔直冲入观水之中。

浪花四溅,急涛汹涌,瞬间无影无踪。

水花四溅,人影缤纷,灯火辉煌,呼喊震天,整条大河两岸、上空、水底,都是漫漫人群,高举火炬,持刀弯弓,等待着晏紫苏从水中钻出换气。

刀光与箭失在月色中、在火光下闪耀着千万点寒光。

大河奔流,水浪滔滔,候守两岸、上空的各族群雄屏息凝神,始终没有见到蚩尤与晏紫苏的身影。

涟漪四起,如希望绽开旋即破灭,尽是水族群雄纷纷浮出水面换气,而后又钻入河底。

河底近千名水族男儿,遍寻观水,竟连他们的一丝影子也没有寻着。

他们自落入大河的那一刹那,就彷佛化为水珠泡沫,消散无形。

寒风呼啸,大雪纷扬,天地白茫茫一片。“啊呜,啊呜!”

几十只雪鹫悲号着从远处的雪山飞掠而来,在狂风大雪之中吃力地拍打着翅膀,摇摇晃晃,突然盘旋呜叫,纷纷俯冲而下。

“咄咄!”

啄击声如密雨击瓦,数十只雪鹫团团围集,争先恐后地刨着雪地。

“喀嚓”一声脆响,雪地上突然裂开一条隙缝。

众雪鹫欢呜不已,急速啄击。

那裂缝越来越大,突然“蓬”地迸炸开来,一道碧绿色的水浪倏地冲天而起。

“喀拉拉”一阵脆响,裂痕急速扩散,“蓬蓬”连声,冰块迸飞四射,水浪冲涌。

突然银光四闪,数十条巨大的飞鱼呜啼着破浪冲出,在漫漫大雪中展翼滑翔了十余丈,纷纷跌落在冰地上,活蹦乱跳。

众雪鹫欢呜怪叫,“轰”地一齐炸飞开来,急电俯冲,各自抓住一条飞鱼,贪婪啄食。

雪地泉涌,飞鱼接连不断地飞冲而出,在白茫茫的冰地上无助地蹦甩翻跳着。

此地连日大雪,飞禽走兽多已冻死,掩埋于深雪之下。

雪鹫许久未曾吃到如此鲜活美食,激动欢悦,一面啄食,一面振翅高呜。

突然“蓬”地一声闷响,一条飞鱼在半空中炸将开来,两个人影从中摔落在地。

众雪鹫惊叫着冲天飞起,高高盘旋。

那两人紧紧相拥,在雪地翻滚了片刻,不再动弹;大雪缤纷飘落,转眼间便将他们银装素里。

众雪鹫盘旋半晌,徐徐落地,继续贪婪地啄食满地蹦跳的飞鱼。

一只雄壮的雪鹫歪着头凝视两人,低呜着踏步上前,舒展翅膀,用翅尖轻轻地碰触一人的肩膀。

见始终没有动静,那雪鹫胆子似乎更壮了些,低头啄击。

突然碧光一闪,雪鹭头颅冲天飞起,鲜血喷射,将雪地染得点点艳红。

众雪鹫惊叫四飞,轰然四散,抓了飞鱼逃逸到数十丈外,再也不敢上前。

那断头雪鹫东摇西晃,猛烈地拍打着翅膀。

一人从雪地上跳了起来,抛落手上的青铜长刀,猛地抓住雪鹫的脖颈,大口大口地吞饮鲜血。

那人脸色雪白,姿容俏丽,竟是个年轻女子。

衣裳湿漉漉的,血迹斑斑,肩头溃烂,乌血凝结。

那女子全身颤抖,闭着眼睛吞饮了片刻,两靥方才逐渐恢复嫣红。

素手扣住雪鹫断颈,喘了一口气,将雪鹫拖到另外那少年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少年,将那雪鹭的断颈塞入他的口中。

那少年面色苍白,昏迷不醒;脸上一道斜长的疤痕,紧蹙的眉宇之间凝罩着阴冷的煞气,赫然正是蚩尤!

那年轻女子自然便是九尾狐晏紫苏了。

原来她抱着蚩尤摔落观水河后,立即破入一条文鳝鱼的腹中,以法术将其伤口愈合,随着鱼群一齐朝前游去。

水族群雄只顾着搜寻两人身影,对千百条翩然游过的飞鱼无暇顾及。

二人就此从万千双眼睛的凝视下,逃之夭夭。

晏紫苏伤势颇重,藏在鱼腹中调息许久,方才将伤口逐渐愈合。

顺流而下,到了昆仑山脉之内,暴风雪肆虐,冰河冻结。

蚩尤昏迷不醒,晏紫苏伤势未愈,是以在河下飘徙许久,始终无力破冰而出。

恰逢众鸟凿冰觅鱼,他们方得以重见天日。

温热的鹫血沿着蚩尤的嘴角溢了出来,白气丝丝蒸腾;过了片刻,蚩尤苍白的脸色也稍转红润,但周身仍然冰凉僵硬。

晏紫苏又喝了几口鹫血,将那雪鹫尸身抛了开来。

拾来羚羊、文鳝鱼的骨骸,制成骨车,小心翼翼地将蚩尤放在骨车上,又将雪鹫羽毛连皮剥落,披在蚩尤的身上。

而后又拣了十几条丰肥的文鳝鱼,一齐丢在车上;再抽鸟羽为绳,将蚩尤与骨车牢牢捆缚。

她伤势未愈,真气不济,无力带着蚩尤御风飞翔,又不知解印太阳乌的法诀,更无力捕捉逃逸的雪鹫,唯有暂且借助这骨车在雪地上滑行了。

晏紫苏心中一动,故意“哎哟”一声,摔倒在地,动也不动。

那群冰羽雪鹫怪叫了半晌,眼见她始终未曾起来,终于按捺不住,“呼呼”激响,振翅急冲而下!

便欲争啄掠食。

晏紫苏眼角扫见两只冰羽雪鹫恶狠狠地扑来,蓦地电掠而起,格格一笑,手中绳索倏地套住二鸟脖颈。

众雪鹫大惊而逃,那两只冰羽雪鹫慌乱之下,哀呜振翅,奋力冲天,登时将晏紫苏、蚩尤连带骨车一齐拉了起来,破空飞舞。

晏紫苏翻身跃到骨车上,一只手将蚩尤紧紧抱住,另一只手抓拽绳索,驾御着冰羽雪鹫在狂风暴雪中摇摆穿行。

天旋地转,刀风割面,雪花层层迭迭地扑面而来,凉丝丝地在脸靥上化开。

晏紫苏素手抵住蚩尤的胸膛,将真气绵绵输入,以免他冻僵;自己体内却越来越加寒冷,每吸一口气,便犹如冰刀穿喉而过,伤口又剧烈地抽痛起来。

凝神聚气,驾鸟飞行。

暴风雪越来越猛,众雪鹫亦有些支撑不住,呜啼声中,纷纷朝着雪山峰顶的洞穴飞去。

那洞穴在峰顶峭壁上,黑漆漆地极是幽深。

晏紫苏拉着骨车往洞穴深处走去,寻了一个干净所在,将蚩尤解缚,平放在地。

当夜,洞外风暴凶狂,洞内人鸟划界而居,倒也相安无事。

洞中虽然浊臭不堪,但比起洞外冰天雪地的恶寒,却已如天堂了。

晏紫苏在洞角生了火,烤了些鱼肉胡乱吃下。

晏紫苏指尖搭在蚩尤的脉门,只觉脉象紊乱,真气阴寒狂猛,汹汹岔走,极是诡异。

念力及处,其元神亦是凌乱凶厉,直如洞外那狂乱的风暴一般,情形古怪,见所未见,心中惊疑不定。

九冥尸蛊虽可吞噬、控制人兽元神,但不至有如此怪状。

怔怔地瞧了蚩尤片刻,当下从鱼骸中剔出些尖锐肋骨,捏成尖针,又将那雪鹫尸体烧着,过了片刻,蚩尤伤口迸裂,十几只九冥尸蛊电窜而出。

晏紫苏早有准备,骨针飞弹,将尸蛊牢牢钉在地上;撩火将几只尸蛊点着,恶臭更甚。

蚩尤全身震动,转瞬间又有数十只尸蛊飞射而出,被晏紫苏一一钉死。

如此迥圈几次,蚩尤体内的尸蛊成虫已经尽数清除。

晏紫苏伤势未愈,今日带着蚩尤逃了如许之远,再经过这般折腾,早已困顿不堪。

自行调息疗伤了一阵,更是呵欠连连。

当下将鸟羽盖在蚩尤身上,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洞内阴寒,风雪更猛。

晏紫苏一夜歇息,伤势好转。

见蚩尤昏迷依旧,心下焦虑,思忖半晌,心如乱麻,倏地起身,提了苗刀便往洞外奔去。

寒风呼号,大雪扑面,登时打了个寒噤。

虽已是白昼,但洞外灰蒙蒙昏暗无光,暴风雪比昨日更要狂猛。

晏紫苏回眸望了蚩尤一眼,一咬牙,蓦地朝外掠去。

大雪茫茫,四周朦胧暗淡,十步之外不可视物。

晏紫苏从雪山上急掠而下,沿着观水河顶风冒雪,艰难飞舞,凝神察探。

霜风猎猎抽打,冰雪覆盖,周身簌簌颤抖,几已麻痹,伤口又迸裂开来,剧痛攻心。

此时,风雪渐止,天上乌云翻滚,逐渐离散,东南方露出一角青天。

一束七彩阳光穿透滚滚云层,照射在雪山诸峰上,绚光流彩,耀耀闪光。

四周冰墙迤逦,冰塔林立,折射万千亮光。

她熠熠生辉,衣袖翻舞,彷佛在水晶的世界中飘飘欲飞的仙子。

绵云飞絮急速四散飞离,艳阳高照,碧空万里。

晏紫苏心情舒畅,御风高飞,穿掠万千雪峰冰川,朝着远处险崖上的鸟洞飞去。

将近那山洞时,远远地便嗅着一股血腥恶臭的气息,晏紫苏心中一沉:“难道是那群雪鹫乘我不在,向蚩尤下手吗?”

衣袂猎猎,急速掠去。

方进山洞,腥臭扑鼻,浊浪似的奔涌而来。

晏紫苏屏息凝神,心中乱跳,提着苗刀闪电穿掠。

忽然“啊”地一声,凝身站住。

洞中遍地鸟尸,开膛破肚,血污溅满四壁。

蚩尤浑身鲜血,昂立在黑暗中,一双眼睛青光闪烁,喉中发出“赫赫”声响。

周身皮肤波浪起伏,深浅绿光闪耀变幻。

隔了数丈,逸散出的阴寒真气宛如霜风般逼迫而来,晏紫苏寒毛直竖,冰霜凝结。

她知道蚩尤必是尸蛊发作,迷失本性。

突然听见身后“叮当”脆响,彷佛春风吹过,风铃摇曳。

一股妖异凌厉的阴寒真气大雾般的笼罩而来,呼吸一窒,周身经脉登时尽数被封。

一个娇柔悦耳的声音在她耳畔淡淡地说道:“晏国主别来无恙?听百里法师说晏国主叛族投敌,我还不信呢!想不到竟是真的。”

晏紫苏心中一沉,如堕深渊。

一个紫衣人缓缓地从她身边踱步而出,脸容俊俏,白发飘舞,三十六个银环相互撞击,郎当作响。

竟是水族十仙之首的黄河水伯冰夷。

晏紫苏脑中灵光一闪,失声道:“是你!”

在观水城中,她便觉得那戴着黑笠的紫衣人颇为熟悉,但当时心悬蚩尤,未能想起,此刻方才顿悟。

心中震颤,果然是烛龙的狡计,借刀杀人,让蚩尤成为五族公敌。

冰夷嘴唇翕动,手腕上玉石铃环叮当脆响,发出阴邪而魔魅的音韵。

蚩尤怒吼一声,鬼魅似的猛扑而来,左手如钢钳蓦地将晏紫苏凌空举起,右手化爪,猛地朝她左胸抓去!

晏紫苏眼前一花,只觉森寒扑面,呼吸不得,彷佛被万千巨浪陡然拍中,险些晕厥。

“哧”地一声,衣裳碎裂,她那莹白高耸的酥胸立时弹了出来,红线飞舞,一颗淡青色的透明玉石倏地翻卷飘扬。

那淡青色的玉石在洞内幽光下闪耀着淡淡的光泽,折射出万千绚芒,变幻不定。

蚩尤陡然一震,呆呆地凝望着那玉石,瞳孔渐渐收缩。

“啊”地一声,眼中突然神光怒放,右手倏地收拢,又慢慢地舒张,轻轻地抚摩着晏紫苏的脸颊,神色狂乱,急剧变幻。

晏紫苏惊魂未定,正自诧异,突然想起在观水城中,卖这玉石的摊主似乎说过:“姑娘,这可是方山三生石,罕见的宝贝,你要是摔坏了赔得起吗?”

心中咯咚一响:“是了,三生石!天下唯有三生石能让他恢复神识!”

冰夷淡淡道:“青木鬼王,杀了她!”

铃环脆响,急促而妖魅,彷佛暗夜狂海,急浪冷雨。

蚩尤周身大震,喉中“赫赫”怒吼,眉骨凸出,眼神凌厉错乱,额头不住地鼓动,彷佛有什么东西将破肤冲出。

当是时,狂风呼啸,洞外万里晴空突转昏暗。

当空那轮红日的西沿蓦地缺了一块,彷佛被什么啃了一口。

缺口越来越大,太阳逐渐变作赤红色的月牙形状,洞外飞沙走石,万兽嘶吼。

晏紫苏心中大惊:“天狗食日!”

蚩尤凭藉着三生石折射的神光,才微微恢复神识,一旦太阳为天狗吞噬,黑暗笼罩,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洞内光线越来越暗淡,那三生石折射出的绚光渐转微弱,晏紫苏的心中急剧跳窜,屏息凝神,暗自祷告蚩尤快快恢复神识。

娇躯颤抖,恐惧、期盼、悲凉……万千心绪交杂纷乱,几将爆炸开来。

蚩尤的脸容急剧鼓舞变化,疤痕扭曲抖动,眼珠渐渐地凸了出来。

“哧哧”轻响,皮肤破绽,无数道青绿色的幽光扭舞跳跃。

神情疯狂,狰狞凶怖,周身骨骼爆珠脆响,转眼间体格竟爆涨了两尺。

冰夷瞥望天幕,眼中亦闪过恐惧慌乱的神色,冷冷地喝道:“青木鬼王,还不动手!”

蚩尤面色狰狞,突然厉声怒吼道:“住口!”

周身倏地透明,经脉如万千绿线交错其间。

“轰”地一声,万千碧光眩目闪耀,从体内绞扭绕舞,贯顶冲天而起。

蚩尤松手丢开晏紫苏,蓦地仰天狂呼。

双手“砰”地爆放出两道狂猛无匹的螺旋气芒,如四道青龙怒啸破空。

“轰隆!”

天摇地裂,整个山洞倏然炸飞!

晏紫苏耳中嗡呜,气息翻涌,登时晕厥。

黑暗完全笼罩了世界,太阳消失了,只余下一圈皎洁悦目的淡蓝色日冕,在漆黑的穹苍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苍穹万里,漆黑如夜,那红日也只剩下一弯弧线。

狂风大作,天昏地暗,身处雪山崖顶,刻骨侵寒。

蚩尤昂然而立,黑色的剪影在幽暗的光线中显得如此狂野而凶暴,周身绿光刺目闪耀,彷佛万千绿蛇跳窜飞舞,诡异已极。

他振臂狂呼,怒吼声如惊雷轰呜,群山激荡,四周峰崖雪崩滚滚,震耳欲聋。

蚩尤倏然转身凝望着冰夷,眉心闪烁着一团碧光,和双目中跳跃的两点绿芒交相辉映,显得邪恶而又诡异。

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微笑,森然道:“你这不男不女的阴阳人,竟然也想呼喝我吗?”

冰夷紫衣翻飞,缄默不语。

空茫的眸子中惊骇、恐惧、愤怒交相参杂,蓦地爆放妖异的蓝光。

口唇翕动,白发飘摇,三十六个银环和手腕、脚踝的铃环一齐叮当脆响,淡白色的冰寒真气徐徐扩张,以一种寂寞而妖邪的旋律,如大雾般弥漫开来。

蚩尤喉中“赫赫”怒吼,突然抱住头,狂乱苦痛,踉跄奔走。

冰夷雪白的脸颜泛起桃红光晕,双眼蓝光闪动,口唇翕张得越来越快,银环、铃铛急促地发出魔魅的音律,冰寒真气化为百十道银蛇白光,闪电似的朝着蚩尤缠绕飞舞。

蚩尤突然一跃而起,哈哈狞笑,大喝道:“想唱小曲儿吗?那就过来吧!”

双手一错,倏地朝前分扯,使出一式木族中至为简单不过的“分花拂柳”“嗤啦”一声,万千碧光如青电裂舞,气浪蓬然飞炸。

“叮琅琅”悦耳脆响,冰夷白发飞扬,倏地朝前摔飞,三十六只银环和身上的铃环尽皆碎裂飞舞,在黑暗中缤纷抛散。

蚩尤哈哈狂笑,宛如青龙横空,万千绿光汹汹不绝地从他双掌奔泻冲涌,如闪电,如惊涛,大开大合,纵横飞舞。

漫天淡白色的冰寒真气登时迸散开来,凝结为万千冰晶簌簌落地。

刹那之间,情势逆转,冰夷完全笼罩在他的碧水真气之下,竟无一丝还手之机!

冰夷脸色煞白,眼中掠过一丝惊惧之色。

这小子怎么会突然逃脱尸蛊法术的控制之外?

难道……难道……蓦地瞥望漆黑的太阳,心中闪过一个几近于不可思议的念头。

大敌当前,不敢多想。

凝神聚意,待要集结周身真气奋力反击,已然不及。

“蓬”地一声,万千碧光交缠怒吼,倏然击中他周身大穴,周身一震,气息窒堵,经络尽皆被封。

“哧哧”轻响,衣裳迸碎,捆缚在他胸前的那束北海冰丝绫悠然翻卷,寸寸飞裂,如百千蝴蝶乘风而起,翩翩飘散。

黑暗中,冰夷雪白一身地躺着,在幽光中泛着淡青色的光泽。

俏脸惨白,扭头闭目,眼睫颤动,羞愤欲死。

丰盈高耸的乳丘急剧起伏,莹白的大腿曲张开来,微微颤抖,想要竭力合拢却动弹不得。

她竟完完全全是一个俏美娇艳的女子!

蚩尤怔然地凝视着黑暗中那娇美曼妙的裸体,惊诧莫名;脑中嗡然炸裂,忽然听见无数个阴邪的声音狂喜而急切地叫嚣着,“轰”地一声,热血灌顶,一股滔滔欲火猛地窜将上来。

他双目尽赤,面目扭曲如妖魔,哈哈狂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原来你竟是个雌儿!”

大手一张,碧光闪耀。

冰夷倏地平空飞起,牢牢地被他握住脖颈,悬在半空。

蚩尤狞笑喘息着,慢慢地低下头来,目光灼灼地瞪视着她,伸出舌头在她冰冷的脸颊上湿哒哒地舔过,另一只大手蓦地抓紧了那颤动的乳丘。

冰夷发出一声战栗的悲呜,惊骇羞怒,胸脯起伏,恨不能立时死去。

扭过头,泪水夺眶而出。

悲风怒吼,日食的正午,天地寒冷、黑暗,像是无边无际的严冬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