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督军他……”
“督军没事,日本人很讲理的,青年学生造反,跟父辈没有关系。”
何天宝放下电话,心中一阵惭愧,他沉溺在肉欲中的时候,许多热血青年正在为国牺牲。
他先去了趟玉华台,玉华台照常营业,只是门口水牌子上写着“今日特供小笼包”,这是通知军统人员不要接头、就地潜伏的暗号。
何天宝回家,贾敏已经先回来了,迎上来闩了院门,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何天宝问:“你们的联络也断了?”贾敏说:“嗯,我的联络点挂着不要联络的暗号。”
何天宝说:“我也一样——你诈死的计划必须延后了。”
贾敏点点头,何天宝觉得她好像有点高兴,自己也好像有点高兴。
贾敏去洗手间换衣服洗脸,何天宝悄悄走进厨房,在米缸里摸摸,摸出了姐姐带来北平的那把M1911——贾敏一个星期未必会煮一次饭,米缸是全家最安全的地方。
他在洗手间外高声说“我出去走走,顺便买晚饭回来。”
听贾敏答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何天宝走出金鱼胡同,绕过东单往八大胡同那边走,希望能撞上个落单的日本人,夜色渐浓,妓院们纷纷掌灯,胡同里人来人往,比大白天的护国寺还热闹。
听说话,有一些日本人,不过绝大多数是中国人。
何天宝找不到机会,远远听到东单大街方向传来警笛声,他匆匆走出八大胡同,走进东单大街东边的胡同,兜了个圈子从金鱼胡同东口绕回24号院。他刚刚走进西跨院,他们那小院的门就开了。贾敏脸上又是忧又是喜,把他拖进门洞。
何天宝勉强保持平静的表情,贾敏掩上大门,扑进他怀里,紧紧拥抱。
“你想去杀个日本人出气?”
“可惜没找到,满街都是花天酒地的亡国奴。”
“以后别这么冲动。”
“我认识今天被杀的冯运修……那些白纸一样的年轻人,豪迈地舍生忘死,究竟是为了什么?”
“轻率地拿生命冒险不难,难的是忍辱负重。”
“你说的是你自己,还是汪精卫?汪精卫有时会跟我们这些小秘书喝闷酒,喝多了时候说的话,跟你差不多。”
“你想杀人,我帮你。”
“你?怎么帮?”
“你找个死胡同埋伏,我装暗娼钓鱼。”
何天宝看贾敏。贾敏倚着门,像条没骨头的蛇,眼角瞟着他,轻轻挥动手绢。
何天宝发呆,贾敏晃晃身子猛地站直,变成良家妇女。
母子俩一起出门,往北到东四十条附近。贾敏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处僻静的死胡同,让何天宝在一株老槐树后埋伏,自己出去转转。何天宝等了十几分钟,贾敏匆匆走来,后面果然跟着一个单身的日本兵。
何天宝放过日本兵,提着手枪从侧后斜刺里逼近,日本人的目光全在贾敏的水蛇腰上,全没看到何天宝。何天宝左手掐住日本人的脖子,右手举枪顶着他脑袋,一路推到槐树后的墙边。那日本人被卡住脖子说不出话来,满脸紫胀,眼中尽是哀求之意。
何天宝胸中一股戾气上涌,突然松开左手,右手举枪横砸,砸碎了那日军的喉结。碎骨头大概割断了喉管,日军捂着喉咙栽倒在地,不断抽搐,嘴里吐血,一时不死,瞪着眼看何天宝。
何天宝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日军用手指沾着嘴里的血,在地下写了几个字。黑灯瞎火的何天宝看不出他写的什么,好奇心起,弯腰把还在乱动的半死人拖到一边,打着打火机看地下,写的是:我不是日本人,汉城人。
何天宝笑了笑,感慨道:“朝鲜人?汉字写得不错。”
贾敏问:“你感觉好些吗?”何天宝叹口气:“更憋闷了,你说得对,匹夫之勇,于事无补。”
贾敏挽着何天宝的胳膊,说:“咱们回吧。”
两个人回家,何天宝飞快地洗漱了,进房钉钉子挂床单,躺倒睡觉。
他死活睡不着,闭着眼就能看到贾敏种种风情万种的样子。
贾敏踢踢踏踏地走进来,爬上大炕。
何天宝睁着眼盯着南墙,不知道过了多久,躺得实在累了,翻过身去,却看到隔在中间的床单上掀了个洞,露出贾敏的脸,黑漆漆的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得到一双眼闪闪发光。
贾敏说:“有话憋着就说出来吧。”
何天宝看贾敏,欲言又止。
贾敏笑问:“想问我是不是真的当过妓女?”
“……”
“你们这些封建男人啊,自己的妈妈都希望她是处女。”
“在你这样的反封建革命者看来,妓女无所谓,乱伦也……”何天宝说到这里自知失言,闭嘴不说。
贾敏霍地坐起,把隔在大炕中间的床单也掀掉了,说:“不是说好了什么也没发生吗?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何天宝也坐了起来,说:“对不起,我失言。”
“算啦,等抓抗团这劲儿过去,你结账,我走人。”
贾敏站起身去挂床单,何天宝也沉默地站起来帮忙。
两人相对而立,一股幽香扑鼻,何天宝贾敏的双肩,低头吻去。
贾敏狠狠地咬了他嘴唇一下,何天宝惨叫一声,满腔热火被冷水浇灭。
贾敏冷冷地说:“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