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丽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她父亲摇了摇头,说:“老吕这个人真是糊涂,居然和一帮不三不四的日本人搅到一起,肯定没什么好事情。我好心劝他,他听不进去。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只好告辞出来了。”
庞小虎突然想起来了,那个面目狰狞的卡车司机在撞上公共汽车前大喊了一声,好像喊的是“八嘎”两个字,他当时没有在意。
“八嘎”是日语骂人的话,就是“混蛋”的意思。难道,那些想要他命的人是日本人?
凌桂芬插进来说,和她打架的那三个士兵,有两个说着流利的广东话,另一个人说话的腔调怪怪的,不像是中国人。
马丽听了,接口道:“最近听我的一个朋友提起,说吕大卫他爹的生意上出了问题,到处借不到钱,最后是找日本人开的银行贷的款。”
庞小虎问她道:“他爹叫什么名字?”
“吕成荣。”马丽答道。
“原来是他!”
庞小虎知道这个姓吕的。
他在广东的历史上也算是一位名人。
他原来是粤军总司令陈炯明的手下,在军阀混战中几次改换门庭,混到了师长的职位。
后来下野经商。
日本人占领广州后,他投敌叛变,担任了伪广东治安维持会的副会长和保安处长,而且还是汪伪政权的军事委员会委员。
抗战胜利后,他被国民政府枪毙了。
看来,他在抗战开始前就已经投靠日本人了。
马丽还在情报处工作,第二天她将这些情况向上级做了报告。
警备司令部知道这些情况后,马上就派人把吕成荣和他家里的几个仆人都抓起来审问,还搜查了他的家。
吕成荣矢口否认他和日本人有阴谋,更不承认参与策划了针对第三十集团军军官的暗杀事件。
至于那辆卡车,他说他从来没有见到过。
警备司令部找不有力的证据,吕成荣在军中的一些老相识和朋友们又纷纷出面替他说情,他们只好将他放了。
庞小虎心想,这次也许行事太仓促了,应该掌握了可靠证据再向上级报告。
现在抓了人又放了,搞得很被动,也让吕成荣有了防备。
这人在军中和政府里熟人和朋友极多,迟早会打听出来这件事是他和马丽在背后搞的。
果不其然,第三天下班时,马丽刚走出她办公的地方就被吕大卫堵住了。
他对她破口大骂,什么“婊子”什么“提起裤子不认账”之类的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
马丽气红了眼,把手枪都拔出来了。
幸亏她的同僚们上前阻拦,强行把他们俩给分开了。
马丽晚上回到家后扑进庞小虎怀里哭了很久。
庞小虎安慰她说,他会替他出气的,要狠狠地教训姓吕的。
若是吕家父子真的勾结日本人,那就不光是教训一下的事了。
他还向马丽打听了许多关于吕大卫的情况,然后就一个人出去了。
他是去找庞琼花,想再次提醒她注意安全。
马丽早已习惯了庞小虎的神秘行踪,并没有阻拦他。
马丽已经和庞琼花见过一面。
她从小习武,很崇拜像庞琼花这样的女英雄。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初在东阳镇和那个副营长偷情的时候挨的那一刀,就是这位女红军投掷的。
当时屋子里的光线不好,她和庞琼花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
庞小虎见到庞琼花后,只是和她稍微亲热了一下,就说起了正事。
他说:“姐,日本人在中央军和国民政府中肯定有不少间谍,他们为了破坏国共合作抗日,什么都干得出来。甚至有可能会派人来行刺你,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庞琼花听了,点了点头。
她问庞小虎准备怎么对付日本人?
庞小虎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弄清楚日本人到底有什么阴谋。我会马上想办法的,姐你放心好了。”
庞琼花说,好。
不过,她坚持要从红一军的同志中抽调几个可靠的人去帮他。
庞小虎说不用,红一军的人参与这种事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但是庞琼花坚持这么做,他拗不过黑缨大姐,只好答应她带上云凤一个人。
庞琼花告诉庞小虎,陕北的党中央已经做出了正式决定:琼崖红一军和海南前委从现在起归中共中央委员会直接领导,任命黄德恒同志为前委书记,庞琼花同志为前委副书记兼军事部部长,并指名由庞琼花同志全权负责琼崖红一军的改编工作。
中央的这一决定等于是对红一军的改编做出了肯定,这让庞小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鉴于庞琼花在琼崖红一军中的巨大威望,中央领导们是绝对不会轻易地将她划到敌对阵营里面去的,除非他们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庞小虎从庞琼花那里出来,上了那辆已经修好了的吉普车。
他这次没让凌桂芬跟来,她也没有坚持。
她似乎也想明白了,庞小虎的身份太复杂,而她是委员长夫人的人,有些事情她确实不宜参与。
云凤换上一身士兵的军装上了车,她背着一杆步枪。小虎注意到她肩上挎的子弹袋塞得满满的。
庞小虎开车到了郊外的一个小镇里。
他把车停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然后和云凤一起下了车,他们来到一栋有围墙围着的两层楼的房子外面。
马丽跟他说过,这栋房子是吕成荣的,他曾经背着结发妻子在这里养过一个小老婆,后来他把这栋房子给了他儿子。
吕大卫经常和自己的那一帮狐朋狗友们在这里花天酒地。
庞小虎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想从吕大卫身上打开缺口,探听到日本人的秘密。
庞小虎观察了一阵子,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
天晚了,他打算在这小镇上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再继续监视。
这时,突然远处开来了一辆货车。
庞小虎急忙和云凤躲进墙角的黑影里。
货车停在了大门外。
借着昏暗的路灯,庞小虎看见车上下来了三个人。
他们从货车上卸下来一些东西,搬到了大门口。
因为光线太暗,隔得又远,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他们中一个人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出来开了门,把其中一个人让了进去,东西也都搬进去了。
“哐当”一声响,大门给关上了。剩下的两个人又回到了货车上。
庞小虎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听得不是太清楚,但可以肯定他们说的是日语。“吕大卫真的在跟日本人来往!”他心里不由得激动起来。
马丽从警备司令部了解到,吕成荣家里最近一段时间经常有日本人出入。
但是吕成荣一口咬定这些人都是生意上的伙伴,跟他们来往又不犯法,警备司令部的人也不能因为这个治他的罪。
这栋房子的围墙不高,庞小虎和云凤悄悄地走到墙边,然后用手扒住墙翻了过去。
到了里面以后,却碰上了难题。
这栋房子一楼的门窗全都关着,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二楼的窗子里透出来一些亮光。
庞小虎正犹豫着该怎么办,云凤建议道:“我可以占到墙边上,师叔你踩着我的肩膀站起来,贴近二楼的窗户,这样也许能听到里面在说什么。”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他这个一百多斤的汉子,站到一个女人肩膀上,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一时间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于是云凤在墙根处蹲下身子,庞小虎脱了鞋子踩到她的肩膀上,云凤用两手托住他的大腿和屁股用力往上一举,同时两腿蹬地,“呼”的一声站了起来。
庞小虎慢慢地伸直两臂,手刚好够到窗台。
窗台上没有什么可着力的东西,他只能扶住窗台的边缘站在那里,他的头顶离窗台还有半尺多的距离。
这个姿势站着很不舒服,他虽然能听到屋里说话的声音,但是声音太弱,听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
很快地,他就两臂发麻,撑不住了。
云凤的肩膀也在他脚下抖动起来,她也支持不住了。
他只好放弃。
下来时,云凤没站稳,肩膀倾斜了一下,庞小虎失去了平衡,身子往一旁倒下。
他心里叫道:“完了!”
这下子就算不摔伤,也会弄出很大的响声。
却不料迎接他的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一具女人的身体。
云凤害怕庞小虎受伤,奋力一扑,主动地给他当了一副肉垫。
庞小虎闻到了一股迷人的年轻女人的体香,是云风张开两臂把他接住了,他脸正好埋在她的双峰之间!
不过,现在可不是沉迷于肉欲之中的时候。他把云凤从地上扶起来,问道:“你伤着了没有?”
“我没事。”
刚才着地时,她右边的肩膀和肘关节被擦伤,皮下渗出了一片血迹,半边屁股也痛得失去了知觉。
不过她很高兴,因为她保护了心爱的师叔。
庞小虎虽然看不见她的伤,但是心里明白,摔在这么坚硬的地上,再砸上去一个男人,肯定会很痛的。
他在她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确定没有骨折,这才放了心。
庞小虎和云凤又从围墙上翻了出来,回到原来的那个树丛里。
庞小虎心里很沮丧,费了这么大劲儿,结果什么也没有探听到!
他准备和云凤离开,回去后再想别的办法。
忽然,他看见那辆货车方向有一闪一闪的火光,还隐隐约约地传来说话的声音。
这肯定是留在货车里的那两个人闲得无聊了,在抽烟聊天打发时间。
庞小虎心想:“这两人留在货车里,说不定是因为货车里装有很重要的东西,必须有人看守。我何不摸到跟前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一些情况。”
他小声嘱咐了云凤几句,让她留在原地掩护他。
云凤点了点头。
庞小虎猫着身子,悄悄地往那辆货车跟前摸去。
刚才翻墙进去时,因为带长枪不方便,云凤把她的步枪藏在树丛里了。
她把枪取了出来,卧倒在地上,压上子弹,把枪口对准了那辆货车的方向。
她早已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了,单凭手里的这杆步枪,她完全有信心能挡住一个班全副武装的敌人。
这时庞小虎已经摸了货车的后面。
他伸手往车厢里摸了一会儿,发现里面的货物上盖着防雨的帆布。
掀开帆布一看,是一个个硬纸箱子。
他稍微用手推了一下,感觉箱子很沉。
凭借着昏暗的路灯,他能分辨出箱子上用日文写着的“危险物品,小心轻放”的字样,还有出厂日期。
他猜想,这些箱子里面装的应该是武器弹药。
他不再理会这些东西,轻轻地俯下身子,钻到了货车底下。
他小心翼翼地在货车底下向前移动,避免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慢慢地,他移到了车头的正下方。
这时他能清晰地听到驾驶室里两个人之间的谈话了。
他们说的是日语,时而又夹杂着汉语。
庞小虎在后世学过日语,口语和听力都不错,北京奥运会时他作为志愿者还被派去给日本代表团当过翻译。
“王桑这次来广州,没有回去看看自己的家人吗?”
“不行啊,田中君。池田少佐盯得很紧,谁也不能胡乱走动。恐怕要等这次行动结束后才有时间去看老婆孩子。”
“真羡慕王桑啊,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老婆了。哪像我,来中国这么长时间,不是关在军营里就是呆在军舰上,连女人的味儿都快要忘记了。”
小虎边听边分析着:看来,田中是一名日本军人,而姓王的却是个中国人,在为日本人做事。
他们的头儿是池田少佐,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他们到底要搞一次什么样的行动呢?
这两人接着又聊起了家常,都不是庞小虎所感兴趣的事情。
他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那个姓王的抱怨道:“西野先生怎么还不出来?那个姓吕的是个花花公子,跟他有什么事情好商量的?害得我们在外面等这么久。”
田中笑了:“哈哈,王桑不知道吧?西野其实是个女人,名叫纯子。她的真实身份是陆军参谋本部的上尉军官,是专门来执行特殊任务的。”
“西野纯子?田中君,你不会是开玩笑吧?”姓王的惊讶地叫道。
“你不觉得西野先生长得过于眉清目秀了吗?她平时肯定是裹胸的,所以从身体上看不出男女来。”
“还有这种事?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也看不出来。我曾经给伊藤将军当过勤务兵,你听说过他吗?他可是陆军里搞情报工作的大佬,我们大日本帝国很多出色的情报人员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包括这位西野上尉。这些话,王桑你可千万不能告诉第二个人啊,要是传出去我的前程可就完了。”
“我一定守口如瓶,田中君请放心。”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等得太无聊了,姓王的又开口向田中问起了这个西野纯子。
“田中君,西野上尉既然是伊藤将军训练出来的人,一定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人物。陆军情报部怎么会轻易派她来跟这个姓吕的打交道呢?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这你就不懂了,王桑。”
田中有意向姓王的显示,他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女人搞情报工作,靠的不是打打杀杀的本领。她们除了特别心细之外,还有一个长处就是利用自己的身体施展美人计。我听池田少佐说过,这次有关第三十集团军的重要情报,都是她从一个中央军的将军那里探听到的。上次我们要暗杀的那个姓庞的参谋,虽然只是个无名小卒,却是负责琼崖红一军改编的关键人物。只要他一死,就会在国共双方之间造成极大的误会和不信任,第三十集团军改编的事很可能会因此夭折。可惜我们功亏一篑,没有能干掉他。”
庞小虎趴在货车底下,听得浑身直冒冷汗。
他当时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取他的性命。
原来日本人知道了他在红一军的改编中起到的重大作用,因此设下毒计,想用他的死来破坏整个红一军的改编计划。
他不敢想象,若是他真的被暗杀了,庞琼花还能不能保持冷静,完成红一军改编这件大事呢?
很明显,日本人希望的是,琼崖红一军继续跟中央军死磕下去,这样就能有效地削弱整个中国的抗日力量了!
田中接着说道:“这个姓吕的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是他爹却是个老资格的军人,通过他可以认识中央军和政府里的许多重要人物。我猜想,这才是上面派西野上尉去找他们的原因。”
“你说,他们父子两个不会趁机把西野上尉给那个了吧?”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干情报这一行的,碰上这种事不是家常便饭吗?”
“是啊。可怜我们这些小喽啰,没法享受到帝国的女情报精英在床上的风情。那肯定是别有一番销魂的滋味的!”
“说得对。不过,哪怕是躺在床上这么想一想,我都觉得很过瘾啊。王桑,你觉得呢?”
他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兴致勃勃地聊起了西野上尉,甚至开始猜测她下面的毛多不多,她的奶子能有多大,她穿上和服会是什么样子,等等。
庞小虎听不下去了,他悄悄地货车底下爬出来,退回到原来那个树丛里。
他需要赶紧拿出一个办法来对付这些日本人,最好是将他们在省城的黑窝连根拔除。
第7节:找回失去的记忆
一个星期后的清晨,在省城的一家缫丝厂外。
身着便装的庞小虎和云凤坐在一个茶楼里,打量着那些匆匆赶来上班的人流。
这家厂子是日本人开的,老板名叫池田正雄。
当然,这只是他的公开身份。
暗地里他是属于日本陆军情报部门的一名军官,少佐军衔。
那天庞小虎躲在货车底下偷听到日本人的阴谋之后,没有去惊动警备司令部,因为他害怕警备司令部里也有日本人的密探。
他和袁振国一起找到张司令,请张司令抽调了三十多个有丰富经验的军官和警察,交给他指挥,由他来负责对付这一伙日本间谍。
他们在吕家父子住处的周围布置了好几个暗哨,不分白昼黑夜地跟踪监视那些跟他们来往的各色各样的人,终于发现了缫丝厂这个日本间谍的据点。
此外,庞小虎还在军事统筹部对所有的高级军官都进行了排查,终于找到了泄露机密给日本人的那个人:这人竟然是南京军事委员会派来的那个姓王的少将副部长。
王副部长并不是有意通敌。
他只身来到省城后感到寂寞,通过一位原来的同僚的介绍认识了一个在洋行工作的漂亮美少妇。
这女人不只是漂亮,还拥有高雅的气质和温柔的性格,王少将很快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她就是西野纯子。
她从王副部长那里轻而易举地窃取到了有关第三十集团军改编的所有情报和资料。
当庞小虎告诉王副部长,这个令他如醉如痴的女人竟然是一个日本间谍时,他惊讶万分,连他的深度近视眼镜也掉在地上打碎了。
接着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庞小虎面前,痛哭流涕地恳求他在上司面前为他隐瞒罪责。
庞小虎知道王副部长是南京方面的人,很可能负有监视他和庞琼花的责任。
总之,他是一个很有利用价值的人。
庞小虎答应了他的请求,条件是他以后必须完全听从庞小虎的指挥,凡是南京方面传达的指令和消息,不论涉及到什么机密,都必须一字不漏地向庞小虎报告。
通过王副部长,庞小虎拿到了南京方面准备在第三十集团军的军官中安插的军统人员的名单。
这时军统还刚成立不久,委员长为了完全掌握住这个新成立的第三十集团军,不惜血本地选派了许多精锐来这里任职,这些精锐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军统的人。
庞小虎事先知道了这些重要情报,这对今后巩固庞琼花的领导地位起了极大的作用。
委员长心里打的那些如意算盘全都落了空,这是后话。
“师叔……”坐在庞小虎身旁的云凤在桌子底下用手推了他一下的大腿。
庞小虎顺着她的眼光,看见了远处走来的那个人。
这是一个身穿笔挺的西装的干练的年轻人,长得眉清目秀,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人就是庞小虎感兴趣的人,日军上尉情报官西野纯子。
云凤从那天晚上开始就专门负责监视吕大卫的那栋房子,那里出入的所有人她都记在心里。
西野纯子刚一露面她就发现了。
庞小虎表面平静,心里却吃惊不已。
他那天晚上虽然见过西野纯子一面,但是并没有看清她的脸。
现在是大白天,他有机会仔细地盯着她看了。
她长得很像他的一个熟人,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了,她怎么可能去替日军当间谍呢?
难道她们只是碰巧长得一模一样?
庞小虎正思考着,西野纯子已经走进了缫丝厂的大门,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与此同时,他心里有了一个打算。
西野纯子进了缫丝厂后,直奔厂长办公的那栋房子而去。
那房子的门口站着一个身材健壮的男职员,他留着一撮小胡子,腰板挺得笔直。
此人名叫山田太郎,名义上是厂长的助手,实际上是一名日本陆军中的一名少尉。
他原来是一名曹长,枪法很好。
在不久前的卢沟桥战斗中立了功,也负了伤。
伤好后他受到表彰,晋升为少尉,随后就被从战斗部队中抽调出来,担任了情报官池田少佐的助手。
“山田君,早上好。池田厂长在吗?”西野纯子礼貌地向他打招呼。
“早上好,纯子小姐。厂长正在里面等您,请进。”他一边向西野纯子鞠躬,一边为她打开了门。等她进去后,他就随手把门给关上了。
山田是知道西野纯子的真实身份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刚才西野经过他身边时,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紧盯着她的屁股看。
自从第一次见到西野上尉,她就成了他的梦中情人。
只可惜他的级别太低,无法得到美丽高雅的纯子小姐的青睐。
“啊,是西野君啊。来,坐下吧。”正在忙碌的池田正雄热情地招呼刚刚进来的西野纯子。
“池田少佐阁下,打扰您了。我是来跟您告辞的。参谋本部已经通知我马上回去,有新的任务。”西野纯子向池田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开口道。
“是吗?这太遗憾了。西野君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搞到了那么多重要的情报,真舍不得你走啊。”
池田面带微笑说道。
他注意到她今天好像没有绑着裹胸,刚才她鞠躬时,他从她的衣领里瞥见了一抹深深的乳沟。
“少佐阁下,这是我的工作报告,请您过目签字。”西野从皮包里拿出来一叠纸,递给了池田。
池田接过报告放在桌子上,很快地看了一遍,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后递给西野纯子。
“谢谢少佐阁下。”西野纯子接过报告,向他鞠了一躬,走出门去。在她身后,山田少尉盯着她扭动的屁股,咽下了一口吐沫。
西野少佐出了缫丝厂的大门后,上了一辆人力车。她对车夫说了要去的地址,然后闭上眼睛开始想自己的心事。
她外表上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内心很不好受。
最近一段时间她老是做噩梦,梦见自己曾经加入了一个叫做“红色娘子军”的女兵队伍,在为中国的劳苦大众和被压迫的妇女们浴血奋战。
她大约三年前练习骑马时从马上摔了下来,头部受到严重的损伤,失去了记忆。
醒过来时,她第一眼见到的是一位慈祥的五十多岁的老人,一个有名的医生,日本人。
他对她说,她的名字叫西野纯子,并对她说了她的身世。
养好伤后他就带着她去了日本。
老人名叫伊藤繁雄。
他的公开身份是医生,暗地里他在为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工作,负责收集各类情报,并培训情报人员。
伊藤说,他跟她父亲西野诚是好朋友,西野诚是他培养出来的最出色的情报人员。
西野诚一直在中国收集情报,为天皇陛下服务。
他娶了一个中国女人,生下了西野纯子。
有一次他执行任务时暴露了,妻子为了保护他而被支那军人杀死了,他自己也受了致命的伤。
临终前他把女儿托付给了老朋友伊藤。
伊藤告诉西野纯子,她父亲一直希望她长大后也像他一样,成为一名帝国的情报人员,为实现天皇陛下征服支那的宏伟大业效力。
伊藤把西野纯子带到日本后,每天给她灌输日语和日本文化,还请高手教她学习剑道空手道和各种忍者使用的暗器。
他对纯子的生活也照顾得无微不至,为了恢复她的记忆,他经常买回来一些从德国进口的药物给她服用。
纯子对他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主动拜他为义父。
后来,西野纯子正式加入了伊藤所在的情报组织,并开始接受正规的谍报工作的训练。
这一天伊藤特别高兴,晚饭时他和纯子一起喝了不少日本烧酒。
晚饭后他把纯子带到了一间屋子里,这里面挂着纯子父亲的遗像,另外还有一张榻榻米,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他表情严肃地问纯子道:“纯子,作为一个情报人员,你必须为工作奉献出自己的一切。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纯子看着义父的眼睛认真地回答道:“我考虑好了。”
伊藤接着说:“你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必须学会利用自己的身体。这是一件比刀枪更厉害的武器。若是你被敌人俘虏了,肯定会受到各种凌辱甚至强奸的。因此,你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羞耻心。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能!”纯子坚定地答道。
“那好。现在把你的衣服都脱了吧,什么也不要留下!”
纯子的脸红了。
平时在家洗澡时,她和义父早已赤身裸体相对过,她还时常为义父搓背。
但是她还从来没有和男人睡过觉。
她明白,今天义父让她脱衣服,肯定不单是想看看她的裸体,而是另有用意的。
她既然已经立下了誓言,要继承父亲西野诚的遗志,男人这一关迟早是要过的。
她顺从地脱光了自己的衣服,赤裸裸地挺胸站在了义父的面前。
义父把自己的衣服也全都脱了。
作为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的身材保持的很好。
平时洗澡时,看了他强健的四肢和发达的肌肉,纯子也曾暗暗地心动过。
今天她注意到,义父的鸡巴变成了紫红色,高高地翘了起来。
“希望你把今天的一切都当成一种训练,不要夹杂任何感情。”伊藤说道。她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他走近纯子,抬起手来“啪”的一声,打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纯子被他打得跌倒在地上,脸上现出了五个手指头印。
她挣扎着要站起来,伊藤紧接着一脚踢在她的小肚子上,她痛得一声惨叫,差一点把晚饭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接下来伊藤对她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打完之后他又去拿来挂在客厅里的那把武士刀,用刀鞘狠狠地抽她的屁股。
他的眼睛里丝毫不见了往日里父亲对女儿的那种温情。
纯子倒在地上痛苦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这时伊藤抓住她的两条腿,拖着她的身体走到榻榻米跟前,然后提起来把她扔到榻榻米上面。
纯子咬紧牙关忍住痛苦,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她感觉到义父用力分开了她的大腿,“扑哧”一声,将他自己坚硬的肉棍捅进了她的嫩穴之中。
随着下体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她“啊啊”地大叫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飞溅了出来……
西野纯子的性器官天生畸形,她的阴道上方长了一个小小的阴茎。她义父说,这没什么,对她选择的间谍这个职业来说可能还是一件好事。
义父在德国留学时跟一个着名的医学家做过助手,参与了当时最先进的有关性激素的研究。
他在她身上使用过各种含有激素的药物。
这些药物中有的能使她的乳房膨胀,外表更像一个女人。
有的则使她变得像一个男人,比如让她脸上长出胡子来,让她的声音变粗,就连她原本洁白无毛的阴部也能长出了一片黑森林。
她虽然不知道义父给她注射这些药物的目的,但是她坚信,义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日本帝国,也是为了她。
大约半年前,西野纯子被日军的情报机关派到中国的华北地区。
她的任务是刺杀一位姓宋的将军。
义父说得没错,美色确实是一件非常厉害的武器。
凭借她美丽的外貌和温柔的性格,西野纯子很快就勾搭上了宋将军的一个副官。
她和他睡了几次之后就完全掌握了宋将军的作息规律。
可惜的是,日军中的一批下级军官们迫不及待地提前发动了卢沟桥事变,支那的军人奋起反抗。
宋将军下令严查隐藏在自己部队中的日本间谍,西野纯子得到消息后,只身逃了出来,她苦心经营的暗杀计划也跟着泡汤了。
后来参谋本部把她派到广东的省城,听从池田少佐的指挥,协助他阻止第三十集团军的组建。
这是她接受的第二个重要任务。
这一次她通过吕成荣的一个老部下认识了南京来的王副部长,并很快在床上征服了他。
她从他那里搞到了大量和组建第三十集团军有关的资料。
她并没有细看这些资料,只是把它们转给了她的临时上司池田少佐。
对庞小虎的暗杀行动是池田策划的,并没有让她参与其中。
池田原计划让她继续和王副部长接触,通过他认识更多的军界政界人物,从而搞到更多的有价值的情报。
可是参谋本部如今需要调她回去担负更为重要的任务,这个计划只能搁浅了。
西野纯子的工作态度极为认真,她总是千方百计地去完成上级布置的任务,丝毫不计较个人的得失。
可是自从被派回到支那以后,她开始在内心深处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安和烦躁。
支那人民的生活的确很糟糕,很多地方远不如日本。
但是这并不等于他们希望被别的国家征服,受别人的奴役。
他们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这一点连义父伊藤先生也是承认的。
每当她看到那些因为日军的进攻而流离失所的妇女们时,心里就会生出恻隐之心。
她扪心自问,如果我父亲不是日本人,那我和母亲是不是也会像她们一样到处流浪?她开始怀疑,自己做的那些事是不是对的?
慢慢地,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甚至开始怀疑起天皇陛下来了。
这样的想法让她痛苦万分,因为这意味着她要否定死去的父母亲,否定对她恩重如山的义父!
她把这些都埋藏在心底,不敢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想法,每当被这些想法折磨时,她都强行压制着。
实在压制不住时,她就用性交来麻痹自己。
上司并没有允许她和吕家父子发生肉体上的关系,是她自己主动勾引他们的。
她甚至和他们父子俩同时上了床,一边被一个男人肏着,一边用嘴舔允另一个男人的鸡巴。
好像只有疯狂的性交才能让她暂时忘掉心中的烦恼和痛苦。
她不禁在心中暗叹:这种难熬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正这么想着,西野纯子突然发现情况不对,她乘坐的人力车被车夫拉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
她立刻警觉起来,伸手拔出了腰间的手枪,指向了车夫,嘴里喊道:“快停下来!你是什么人?”
那人回过身来,脸上露出了微笑:“我是庞小虎。胡翠萍,你不认识我啦?”
庞小虎?
胡翠萍?
这两个名字她好像从哪里听说过,可是一下子就是想不起来。
凭直觉她认为眼前的这个人不会伤害她,但是严格的间谍训练让她做出了不同的抉择,她的食指扣动了手枪的扳机。
就在这一刹那,一根木棍从后面劈来,正中她的后脑。
她被打得扑倒在地上,“砰”的一声,手枪的子弹打偏了。
“翠萍,翠萍,你醒醒。”
迷迷糊糊中,西野纯子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呼唤,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
“我在什么地方?他们是在叫我吗?难道我不是西野纯子,而是胡翠萍?”
她想起了两年多前自己的失忆,那情形和眼前有些相像。
对了,她记起来了,当时是义父伊藤繁雄亲口告诉她,她名叫西野纯子,她父亲是大日本皇军的谍报员西野诚,母亲是支那人。
他还说,她父亲是天皇陛下的忠诚战士,他和母亲都死于支那军人之手。
从那以后,义父把她带回了日本,教她学日语,给她灌输日本文化,把她培养成了一个出色的女间谍。
在义父的引导下,她加入了日本陆军的情报机构,继承父亲的遗志,为天皇陛下尽忠。
义父慈祥的脸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他面带微笑,她明显地感觉到他对她的那种宛如父亲般的爱。
“翠萍,快睁开眼睛看看,我是庞琼花啊!”
“翠萍,你还记得李铁妞吗?”
一个亲切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庞琼花”,“李铁妞”,这些名字她似乎都很熟悉。
可是她现在胸部很痛,放佛有两股强大的力量在把她心往不同的方向拉,眼看就要把她的心撕成两瓣了。
她强行压下耳边的声音,努力回想着义父和她在一起度过的温馨日子。
终于,她又看见义父了。他的头发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可是,他的笑容依然是那么和蔼可亲。“爸爸!”她大叫着往他怀里扑去。
就在这时,义父的容貌发生了变化。
他忽然变得凶恶起来,他的眼光里闪现出厌恶和嘲弄。
他一把抓住她,三两下就剥光了她的衣服,一手把她按在榻榻米上,一手举起带鞘的武士刀用力抽打她的屁股。
打完之后,他挺起坚硬如铁的鸡巴,用力往她干燥的肉穴里捅,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痛,痛啊!爸爸!”她的下体肿了起来,痛得她大哭。“求求您了,爸爸!请您快停下来吧!”
“你这个支那女人养的贱货,我在替你父亲教训你!不要不识抬举,你今生能伺候大日本帝国的男人,就是你最大的荣耀!哈哈哈哈!”
义父没有理会她的哭喊,只是不停地在她肉穴里抽插着,直到最后把浓浓的精液全都灌进了她的身体里面。
他拔出湿漉漉的鸡巴,对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是那么刺耳,他的脸是那么可憎,他的鸡巴是那么丑陋。
西野纯子只觉得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再一次清醒过来。
“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
有人在西野纯子耳边唱起了歌。
这歌声她太熟悉了,听到前一句,她就能想到下一句的歌词。
“轰”的一声巨响,失去的记忆一下子全都回到了她的脑海中。她大叫道:“我不是西野纯子,我是胡翠萍!我是光荣的红色娘子军的战士!”
她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前站在三个人。
一个是庞琼花,她认出来了,那是红色娘子军连的连长,也是从前在黑缨会时期的老大。
一个是庞小虎,红色娘子军的通讯员。
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她不认识。
奇怪的是,他们三人都穿着中央军的军装。
“翠萍,你可醒了。”
庞琼花在床边坐下,伸出强壮有力的胳膊,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胡翠萍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非常亲切的气息,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叫道:“连长!”
两手紧紧地搂住了庞琼花。
“不对,不对,你现在该叫她军长了!”庞小虎在一旁笑着说道。胡翠萍什么都没说,只是哭。
庞琼花一边用手抚摸着她的背,一边说:“哭吧,翠萍,要哭就哭个痛快吧!”
“连长……呜呜……”
庞琼花虽然不知道胡翠萍怎么会变成了日本特务,可是她相信这个跟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姐妹,她一定是遭遇到了无法想象的事情。
据庞小虎分析,她可能是精神上受到了严重的刺激和伤害,或者是被麻醉被洗脑了。
几天之后,省城的各家报纸都刊登了一则消息:一家日本人开设的缫丝厂深夜发生了大火。
这把火烧死了厂主池田正雄和十几个工厂的日本职员,普通工人却没有任何伤亡。
失火原因不明。
因这场大火而失业的三百多名缫丝女工,其中有大约一百多人报名参加了新组建的第三十集团军的女兵营和战地服务团。
日本内阁就此事向中国政府发出抗议了照会,要求严查失火原因,惩办肇事者。
不过鉴于两国的军队已经开战,正打得热闹,这个照会几乎没有人去理睬它。
缫丝厂失火的第二天,吕成荣家里涌进了大批的警察。
他们不由分说就把吕成荣戴上手铐,堵上嘴,塞进了停在外面的一辆有蓬的卡车里。
吕成荣一看,他儿子吕大卫也在卡车,他手上也戴着手铐,嘴里也被一团布给堵上了。
他们俩对自己为什么被抓心知肚明,只能各自心里叹着气,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这一次,没有任何吕成荣的老朋友和同僚们出面来替他说情了。
胡翠萍的记忆恢复后,向庞琼花和庞小虎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她对自己受骗上当认贼作父这件事耿耿于怀,始终无法原谅自己,无论谁来劝也不管用。
庞小虎害怕她因为想不开去自尽,就让云凤时刻跟她在一起。
可是当前的战局千变万化,第三十集团军马上就要开赴前线了,到那时谁也顾不上胡翠萍了。
庞小虎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他找到了胡翠萍,问她道:“翠萍,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如果有一个能让你挽回以前犯下的错误的机会,你想不想试一试?”
胡翠萍这些天一直在忧郁和自责中度过,她脸色苍白,满是憔悴的神情,好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多岁。
听了庞小虎的话,她精神一振,马上答道:“我愿意。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庞小虎的打算是,让她继续以西野纯子的身份回到日军情报机构去做双面间谍。
当然,这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是也是胡翠萍的最后一次机会。
不然的话,她可能会因为陷入极度的悲哀不能自拔,毁了自己的一生。
这事他只和庞琼花一人商量过。
庞琼花对胡翠萍的能力很有信心,她非常赞同这个想法。
就这样,胡翠萍又变成了西野纯子,去向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报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