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尽管命不久矣,但脑子却一直很清醒,但对于一个重症病人来说,这也是最可悲的,他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但却什么都做不了了。
这个老家伙不是好人,就像中村美和所说的,他禽兽不如,没什么所谓的道德,他贪婪、狠毒、卑鄙下作、无耻狡诈……
几乎所有的贬义词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但宫下北却很清楚一点,这个世界上可能没人亏欠这老家伙,只有自己是真的亏欠他很多。
人不能没有良心,所谓大义灭亲才是真的下作。
“我等你开口等了很久啦,”赤本似乎看出了他的难过,老头笑了笑,将手从宫下北的手里抽出来,又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说道,“良一啊,你要认清自己啊。”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它给了每个人选择的机会,”赤本手干枯的像是鸡爪子,上面已经布满了老人斑,“但这个选择的机会只有一个,你要嘛选择做善人,要嘛选择做恶人,这两种人,任何一个做到极致,都能获得稳固的地位。而那些做善人,又忍不住为恶,或是选择了做恶人,却又不够心狠的人,是最容易被这个世界淘汰的。”
轻轻咳嗽了两声,赤本又继续说道:“良一啊,你呢,看似凶狠,可实际上却只是个披了一层凶狠外衣的家伙,你还做不到极致,我真的不放心你啊。”
宫下北默然不语。
“起来吧,别跪在地上,”赤本把手收回去,说道,“做人呢,有时候总是免不了要下跪的,但千万记住,别把下跪当做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那会让你抬不起头来的。”
宫下北双手扶着床沿,缓缓的站起身。
“如果你们两个连搬把椅子过来的事情都不会做,那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赤本眼珠转动,看向躲在角落里的两个小护士,语气虚弱的说道。
两个小护士吓了一跳,赶忙搬了一把椅子过来,送到宫下北的身后,随后弓着腰,退出了无菌病房。
“良一啊,党产的事情,你也接手一段时间了,有头绪了吗?”看着两个小护士退出房间,赤本才继续说道。
“算是有些头绪了吧,”宫下北如实说道,“不过也只是一些皮毛,我感觉这件事似乎很复杂,其中有很多问题想向父亲您请教。”
“你不是想请教我,你是担心做不好这件事,心里没有底气,”赤本看着他,微笑道。
宫下北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点头说道:“是,父亲您说的是。”
“不用担心这件事,”赤本又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要想把这哥工作抓在手里,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你只要懂得一个制衡的道理就……咳咳……咳咳……就可以了。”
见他咳嗽的厉害,宫下北赶忙给他倒了一杯水,服侍着他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这个世界啊,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分歧,这一点,到任何时候都不会变,”喝了水,赤本明显舒服了很多,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自民党这些年一家独大,在日本的政坛上说一不二,可在内里,党内派别的纷争却是日本,不,是全世界所有政党中最复杂的。这种斗争的残酷性虽然不高,但仇怨却一点也不浅,而这种纷争,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关键点。”
语气顿了顿,他压低了些声调,说道:“这份工作,我做了将近三十年,三十年里,首相都不知道换了多少届,党内派别的起落更是数不胜数,可为什么我能始终站在那儿?就是因为党内那些人,永远都达不成统一的意见。有人提出一个提名,肯定会有两个人来反对他,我不需要得到所有人的支持,甚至不需要大多数人的支持,我只需要一部分人支持我就够了。至于什么人会支持我,呵呵,无所谓,对于不同的人来说,他们在政治上可能会有立场的区别,但在对待钱的问题上,不会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