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鸢蝶听见一根弦断的声音。
第一排,少女蓦地合书,起身。
乔春树吓了一跳,回头:“小蝴蝶你干吗去?”
“收英语作业。”
“啊?老苗不是说等第三节晚自习上课收吗,这会儿教室里多乱啊,”乔春树拽了拽她,压低声,“你等上课再过去吧,后排我看是都要疯了。”
“没关系。”
少女轻声,眼角弯弯带笑:“提前收完,我早点回来自习。”
乔春树一愣。
在很短暂的视线相接的第一秒里,她莫名有点被女孩眼底什么情绪蜇了一下的刺痛感。但转眼就不见了,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好吧,那你小心点。”乔春树迟疑点头。
靠窗的第一列,加起来收了十份英语报的作业。
夏鸢蝶抱着那沓报纸,停在倒数第二张桌旁,安静抬眼――
围着最后一张游烈的书桌,外班的几个男生女生几乎将人影拦下大半。
几人或站,或靠,还有一个,似乎是那个叫常涵雨的女生,更是直接靠坐到了游烈空着的那半张课桌旁。
校服裙被她缝了内折,远提到膝上,浑圆雪白的腿就在某人懒耷着的黑漆漆的眼睫下,换了往日不知道要被游烈冷出去多少米,此刻那人却蜷着腰腹倚在墙边,嘴角扯着薄淡又骀荡的笑,像不在意,或没看到,任她在自己腿旁有下没下地晃。
唯独那双漆眸里不见情绪,晦如无光。
――是疯了。
疯得不轻。
夏鸢蝶闭了闭眼。
“同学,让一让。”
“……”
“同学,麻烦让让。”
“……”
“…………”
女孩的声音不意外地被淹入那些围着游烈的玩笑挑逗里,只有靠后的一班男生皱着眉,提醒夏鸢蝶:“你先收别的地方吧,他们……”
夏鸢蝶忽然转身。
男生一愣,然后张大了嘴巴:
少女抬手,扳住倒数第二张课桌的桌角,然后狠狠一拉!
“吱――!”
巨大的、尖锐的拖过地面的声响――
书桌,带着桌上沉重的书,和靠在上面被猛晃了下惊得脸色煞白的男生,顷刻斜挪了几十公分。
后排霎时死寂。
所有人瞠目结舌地回头,受惊看向桌旁。
少女平静地松开手,拿起放下的报纸,她瞥过桌上靠着的男生:“抱歉,我出声了,但没人听到。”
“…………”
已经蔓延到大半个教室的寂静。
众人诡异的目光绕着女孩,打量,议论,敌意。
夏鸢蝶像完全没有感觉,她穿过那些压低的杂音,拿着报纸走到了游烈桌旁。
然后她停下了。
像是没有看到坐在游烈桌上弯腰和他热聊的女生,夏鸢蝶淡淡抬手:“游烈,你的英语作业。”
“――”
又一波噪音的。
夏鸢蝶却只安然垂着眼,打量墙角前的男生。
颓懒,骀荡,厌倦,漠然……像是一具丢了魂的躯壳。
那人薄勾着唇,懒垂着锐利的眼尾,仍是不在意地和从他桌前俯身的那个女生说着什么,笑也漫不经心。
就像他没有听到她的话音,没有在意她的出现。
像是又回到了天文馆外的那家粥铺里,夏鸢蝶听见胸口滞涩的闷响。
混杂的议论与嘲笑更盛。
不知道谁低低说了句,“是不是烈哥救她一回,她就真以为烈哥对她特殊了?”
“……”
跟起了几声角落里的讥诮的笑。
夏鸢蝶垂着眼。
余光里。
游烈垂着的冷白修长的手,懒懒搭在屈膝撑地的长腿上,在那句话音里,他指骨像是错觉似的动了下。
但也只有这一点错觉。
夏鸢蝶吸气,呼出。少女轻声压过噪音:“我说最后一遍。”
“游烈,你的英语作业。”
游烈身前的女生终于忍不住了,她有些恼火地回头,瞪了夏鸢蝶一眼。
“烈哥,你快让她走吧,她好烦啊。”
“……”
游烈低了眸,喉结在他修长脖颈上轻滚了下。
一两秒后,他抵着上颚嗤了声哑笑,仍是一眼都没给站在桌旁的少女:“没你的事。走。”
“操,听到了没。”外班男生里有人气笑了,“课代表,烈哥不交作业老苗都不会说他什么的,你别搁这儿扫兴了行不行。”
夏鸢蝶揽紧了怀里的报纸,将起的情绪被她一点点压回去。
她转身。
就在这一秒。
“夏鸢蝶,烈哥家明晚开par,随便玩,”高腾盯她,“烈哥说了,想去就去,男女不禁,你去吗?”
“?”
所有人怔望向高腾。
而墙角窗旁。
整晚神色松懒骀荡的男生蓦地一停,笑意顷刻间散尽。
游烈寒彻了眉眼,回眸,他冷睨高腾。
“……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