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起身开灯,又先去倒了半杯酒喝下,才拿起了那份快递。
将薄薄的一页纸张从密封袋中抽出,明亮的灯光将它映照得分外苍白。秦绝珩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那之上鲜红的一枚章印,斑驳而刺眼。
纸页的题头印着一行黑白分明的字:江市一区人民法院。
短时间内,秦绝珩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目光仍带着冷漠和怀疑。接着她往下扫了一眼。
仅仅这一眼,她原本还有一丝血色的脸庞便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苍白下来。她猛地伸手,用力将灯“啪”一声按灭。
阴暗与雨声在这一瞬向她席卷而来。黑暗中她闭上了眼,向后重重倒在了窗边椅子上。
秦绝珩紧紧地捏着那页纸,在黑暗中借着窗外映入的霓虹灯光辨别着其上文字。
迷乱恍惚间,她忽然忆起今天一早,她送赵绩理离开时,赵绩理曾笑眯眯地说过一句话。“记得好好收快递哦。”
那笑容里夹杂着秦绝珩见惯了的狡黠与嘲弄,眼神也一如既往地暗藏着恶意。
原来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秦绝珩又记起,这几个月来赵绩理一直分外忙碌。
她以为那是临近毕业的常态,便特意亲自接送她,也会放下手头事物陪她吃饭。
只是赵绩理基本都拒绝了。
现在想来,原来赵绩理早早就计划好了,在今天反咬她一口。
赵绩理是认真的,秦绝珩能够感觉到。
这么多年以来她将赵绩理带在身边,赵绩理的手段至少也与她像了五六分。
秦绝珩能预料到这张传票之后的秋季,会有多少风雨纷杳而至。
不过那些风雨,秦绝珩又何尝会在意。她所在意的不过是赵绩理的心意。
她果然还是恨自己、怪自己,隐忍了这么些年,也终于撕破了脸皮。
其实何必用这么丢脸的方式呢?
如果多年之前,赵绩理能与自己好好谈一次话,听进去她早就想说的一切;如果这些日子,赵绩理能认真注意一下秦绝珩在做什么,一切其实都会变得简单。
难道她不能怪赵绩理吗?难道赵绩理是对的吗?
秦绝珩逃避着,又不得不面对着。她在这寒冷的雨夜里分了神,乱了思绪,理智全都不知所踪。
秦绝珩盯着纸上被昏暗光线模糊的字。意识有些纷乱,仿佛有人在她耳边尖笑,又仿佛有谁在她背后哀哭。依稀听来,冗乱不堪。
……指控秦绝珩……
多年虐待、性侵养女……赵绩理。
这几个字仿佛雨夜丛林里的毒蛇,猝不及防窜出,狠狠咬了秦绝珩一口。
秦绝珩心中忽然涌起一片激如狂澜的怒意,却又有一股哀凄的迫力逼着她发笑。
于是她便靠在黑暗与冰冷里,垂着头,捏着那张纸,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声音清越,入耳却苍白而空洞。
她养了一只白眼狼。而今这狼长大了,终于也学会了杀人。第一件事,便是迫不及待地反咬了她一口,决然凶狠。
秦绝珩坐在椅子里,将脸埋进手心。
她没有流泪的心思,却仍旧难以抑制生理上流泪的冲动。
良久,秦绝珩向后倒了倒,长发在椅背上散开,露出苍白的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