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夜晚如期而至,初夏温热而潮湿的夜风在城市中巡回,缓缓滑过江面,终而停歇。
赵绩理神色低落地站在窗边,间或抬眸看一眼江对岸城市的红尘灯火,伸手够着背上没能拉到顶的拉链。
“还不出去?”章和璧从一旁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近前伸手帮她将拉链拉到了顶,挑眉问道:“她叫了你三次了。”
“我不想出去。”
赵绩理看了章和璧一眼,半晌后错开视线,走到房间沙发边向后仰倒,陷入其中:“我不想办这个宴会,也不想见那么多跟我没关系的人。”
她看起来神色厌厌,百无聊赖地随手拈起了沙发扶手上一根细细软软的长发,迎着光仔细辨别着它究竟是自己的,还是秦绝珩的。
“我只想和她两个人待着,为什么总是做不到呢?”
赵绩理低声说着,眉目里隐约有些不耐的神色:“她总是做她自己认为对的事,从来察觉不到我究竟想不想做。”
指尖的细发仿佛蛛丝一般纤软,赵绩理迎着光,终于发现了它的颜色比自己的发色要更黑。
那就是秦绝珩的了。
赵绩理想着,皱着眉松开了指尖,看着那根头发轻飘飘地坠落到了地面:“她真的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你信不信?就算我那天不答应办晚宴,到最后也一定会办起来。”
赵绩理盯着地面上那根柔软的长发,眼神晦暗不明,熠熠的星辉仿佛都敛熄黯淡了下去。
“她只要不想陪我,就能找出一千一万个借口。哪怕她不承认,哪怕她假装,我都知道。”
“……还以为我发现不了吗?”赵绩理皱着眉,嫌恶地将视线从地面上错开。
章和璧并领悟不到她这一串动作的玄机,只微微摇了摇头将那根长发捡了起来,丢入了垃圾桶:“秦阿姨的事业很出色,想必本来就是很忙的。你不用太计较,如果实在讨厌一个人待着,我随时都可以来陪你的。”
章和璧的语气很和煦,也十分体贴地并没有多说多问。这样的关心态度很轻易就能获得赵绩理的青睐。
她立刻便眉眼弯弯拉住了章和璧的手:“嗯。谢谢你总是陪我。”
章和璧垂下眼睫,笑着摇了摇头:“不用。”
赵绩理和秦绝珩的相处模式不论从哪方面看,都与普通家庭太不一样。章和璧从第一次见到秦绝珩开始,就能察觉到这样的异常。
秦绝珩好女风在江市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凡是入得了这个交际圈子的人,也都能对秦绝珩的往昔跋扈知晓一二。
这个人向来骄纵又矜贵,在人前的形象也从来都是优雅的高门子弟模样,行止间流露出的纨绔气息与绝好难得的容貌糅杂一处,便足以对见过的人生出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但几乎谁也不知道的是,这样一个高岭神坛上的女王大人,居然也会在赵绩理面前露出温柔又顺从的神情,也会去惴惴不安地揣测一个孩子的心思。
尽管猜测得多有讹误,却也能够让章和璧察觉出缘由。
这真是不伦,又刺激的情意啊。
章和璧好笑地看着赵绩理精致的侧脸,心下生出些可怜。
她感受不到吧。章和璧想着,靠在了沙发背上,视线落向窗外的夜景。
赵绩理察觉不到这份爱的特殊。即便有所察觉,恐怕也并不会喜欢。
赵绩理对“爱”的定义十分混乱,三年的接触下来章和璧也能察觉一二。
她想要的不仅仅是止水一般的亲情,也不是照面不交心的肤浅友谊,却又在同时固执地憎恶着成人世界的爱情。
没有人知道赵绩理究竟想要什么。幼年混乱又无序的生活给她烙下了注定迷茫的印记,这让她自己也难以对方向有所觉悟。
章和璧微微翘起唇角,将视线落回到赵绩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