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死后,被摆放在一块刚卸下来的门板上。后脑勺扁平,眼睛暴突,嘴唇歪斜,脸色蜡白,没有一丝血色。嘴巴口罩着一张巨大的摊开的煎鸡蛋饼。</p>
父亲没有穿鞋,奶奶将自己一双长及膝盖、用针线纳着厚厚袜底的袜子,给父亲套上。堂屋里两个木匠,正在忙着赶制一口新棺材。</p>
父亲出殡时,就睡在那口刚赶制的没有油漆的棺材里。特别沉重,上坡时差一点摔了,俞敏一度紧张到,以为父亲的棺材会散架。</p>
那天下着大雨,泥泞的羊肠小道,路很滑。俞敏自己也不小心摔了一跤,腿上蹭破老长一块皮。</p>
这悲惨的一幕,曾经多次浮现在俞敏头脑中,总也挥之不去。</p>
俞敏开着酷狗音乐,将音量调到最大。转身趴到床上,成一个大字,哭开了,放声大哭。</p>
痛苦的呜咽,淹没在蓝雨歌曲《除了你还有谁值得让我为她而流泪》的歌声中,发自内心深处的呐喊,声嘶力竭。</p>
医院那边,俞林准备在一月十七号动手术。直肠和肛门将被全部切除,缝合。然后在腰部左侧,开一个人造肛门。</p>
手术那天,俞林进入手术室后,俞敏和母亲在休息室等。</p>
俞敏告诉母亲:“我上网查过了,直肠癌多半有家族遗传史。”</p>
黄翠兰说:“你爸爸以前也有痔疮,俞林不会和你爸是一样的病吧。”</p>
两个小时后,手术医生手提一个绿色小塑料桶,桶里装着俞林被切下的肛门,打开谈话室窗户,通过扩音器,喊家属亲自查看一下。</p>
俞敏和黄翠兰都看了。一个椭圆形血糊糊的肛门切块,连着一节大肠。能看清肛门周边一圈黑色体毛,足有两斤重。</p>
黄翠兰眼泪就掉下来了。</p>
俞林被从手术室推出来时,处在昏迷中,身上插满管子。</p>
医生交代,麻药还未过去,请家属不停呼喊病人姓名,以便早一点唤醒病人。</p>
于是,俞敏和黄翠兰随着推车,碎步小跑,轮流喊着俞林的名字。</p>
手术后第三天,周军电话问俞敏:“手术做了吗?结果怎么样?”</p>
“已经做了。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病人痛得厉害。”</p>
“那是肯定的,两处伤口,不痛才怪。”</p>
过了两天,病人可以吃东西了。俞林体质弱,伤口愈合太慢。医生一个劲催着,多弄好吃的,增强营养。</p>
俞敏一大早熬鸡汤,送到医院时,已经上午十点。别的病床都在打吊瓶,惟独俞林这床,没动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