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月朗星稀,到了后半夜,大伙儿精气都有点儿散,之前哭天抹泪的都住了嘴,跪在垫子上打起盹来。大行皇帝驾崩已经是事实,再多的悲伤抵不过上下打架的眼皮子,粘在一块儿,天大的本事也分不开它。
和尚念经倒还是那么起劲,他们分时候上值,换了一拨人,嗡哝的梵音照样荡气回肠。
音楼刚开始对福王带着戒备,不知道这人打什么坏主意。观察了一阵,他捧着手卷态度自然,她渐渐也就放松了,又觉得他满讲义气。明明不必在这里充当孝子贤孙,却耐着性子同她做伴。隔得远虽远,毕竟有心,也不能不瞧着人家的好。
夜半三更有点冷,她跪久了,只觉一串寒意蠕蠕爬上脊梁,呵欠伴着瞌睡一波接一波袭来。勉强盯着书,上面字迹模糊,乱糟糟一团,什么都看不清了。
终于感觉撑不住,犹犹豫豫合上眼,心说眯瞪一会儿,反正浑水摸鱼的不止她,法不责众嘛!
福王呢,先前睡过了,这时候精神奕奕。视线越过大行皇帝如山样胖大的身形,看见她低垂着头,知道她乏累。悄声站起来,到前殿指派太监进去替她,自己绕过香案来瞧她,轻声唤她,“端太妃,太妃娘娘?”
音楼猛地激灵一下,抬起头看他,“殿下叫我?”
福王颔首道:“太妃跪了有两个时辰了,上庑房里歇会儿。我叫人备了茶点,你去进些东西再来。”
她却不大放心,吱吱呜呜搪塞,“不必了,多谢王爷好意。箦床边上不能断人,再有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福王两道浓黑的眉毛像两柄关刀,拱起来的时候几乎能连成一线。听说眉心不开阔的人气量小,音楼拉着长音调开视线,觉得有了昨晚的事,今天还要相对真别扭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