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么?”他似乎有点失望,“我叫小春子备好了,怕热可以打伞,晒不着的。”
她脸上推起一波血潮来,头也有些发晕了,搪塞着:“天热疲懒,实在不想走动,你们去吧,不用管我。”
他倒不强求,大方道:“既这么,那我也不去了。正好昨儿喝了点酒,这会儿还不太清明。”回身吩咐曹春盎,“你带着云姑娘上岸去,她要买什么尽着挑。人不够再带两个,只管搬回来就是了。”
曹春盎应个是,很快冲彤云比划几下手,把人领了出去。屋里空出来,又只剩他们两个,昨晚出了这样的小意外,所有的镇定自若都是假象。他也觉得不好意思面对她,心里毕竟有愧,单独相处的时候不安变得硕大无朋,他立在那里有点手足无措。
音楼听不到他说话以为他已经走了,转过身来发现他还在,略吃了一惊。怕他起疑尽量要装得坦然,撩起袖子到案上拿炭条,又去扯了张宣纸过来,笑道:“我说要给你做鞋,可是没有鞋样子,只好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嗳,你坐,叫我画下尺寸来,就手剪也一样。”
一向指派人的人,这回受她摆布,显得有点呆愣。坐在圈椅里抬起脚问:“要脱靴么?”
“你的靴子合不合脚?”她低头看,厂卫的官靴是方头的,上面绣着流云纹。他是干净人,应该是上船才换了新的,连鞋底都一尘不染。她哀哀一叹,“内家样儿,样式的确是时兴的,不过鞋头太阔了,看上去呆蠢。”
他赶紧附和,“就是鞋头阔大,没那么跟脚。”
她婉媚一笑,“那些贩夫走卒东奔西跑,一双脚大得蒲扇一样,越阔越觉得松快呢!”说着蹲下来把纸铺在地上,伸手去替他脱靴,“还是照着脚样子做的好,大小都在手上。鞋小了脚委屈,鞋大了也一样委屈。”
他心头暖起来,可不好叫她伺候,往后缩了缩道:“你别动,我自己来。”
音楼也不坚持,蹲在一旁静待。别的男人怎么样她不知道,肖铎的考究精细简直要赛过女人,靴袜都是簇新的,清清爽爽没有异味。她也曾留意过他的指甲,甲缝干净整洁,真挑不出一丝毛病来。邋遢的男人多了,像他这么个人儿,你有什么理由不眷恋着他?
所以还能靠得这么近就是好的,不要什么世俗考究,她给他描鞋样,他安然接受。晨光里拉长的身影斜铺在船板上,音楼偷偷地想,真有些寻常夫妻的味道。
肖铎垂眼看,初夏时节穿得单薄,女人的衣领也矮下去了,她垂着头,露出一截粉颈,纤细脆弱,叫人心疼。他说,“我不缺官靴,你给我做双飞云履好么?家常穿着舒坦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