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夹在当中进退不得,最后遭他一声断喝,吓得夺路而逃。
音楼冷冷哼笑,“果然一针见血,瞧一个人是不是真心,大难临头就有端倪了。夫妻尚且如此,何况你我!我一刻也等不得,现在就要你给句痛快话。”
他被她逼得走投无路,答应带她私奔,然后像过街老鼠一样躲起来,过上不见天日的日子吗?她的这腔热情能维持多久?能不能维持一辈子?东躲西藏上几年,某一天揽镜自照,看着镜子里疲惫憔悴的脸,再想想曾经有机会昂首挺胸走在紫禁城的天街上,那时候她会是怎么个后悔法?爱情是衣食无忧里衍生出来的美好,居无定所的情况下,连最初的那点怦然心动都会变得不堪回首,何论其他?
“音楼,”他煞了煞性儿,好言道,“我说过很多次,你和荣安皇后不一样,我同她有那些牵搭,对我自己来说是耻辱,你懂么?你不同,我千珍万重把你放在心上,你为什么总是拿自己和她比较?你先冷静下来,还有几天时间……”
她根本不想听他那些拖延之词,一冲动就不管不顾了,直愣愣道:“你是打算始乱终弃?因为我是皇帝看中的人,你抢过来,就是为了泄愤!”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你这样看待我?为了泄愤,我把攸关生死的秘密告诉你,让你有机会拿着武器倒戈一击?你真是疯了!”
他说你真是疯了,把她说得泪水涟涟。她心太急,真的心太急,她自己也知道。她只是担心会变成弃妇,昨晚那些不算数么?她还偷偷庆幸自己终于把他拴住了,其实没有,他时刻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原来陷进去的只有她。她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没有耐心,她在乎的仅仅是他的态度。他为什么不答应带她私奔?说一套做一套也行,至少喂她一颗定心丸吃,结果他指东打西,全不在点上。
“我是疯了,进宫伺候皇上是好出路,可是我现在怎么有脸?”她颤悠悠的手指抬起来,直指他面门,“你这个……陈世美!”
肖铎张口结舌,她一心以为自己的清白被他毁了,他怎么同她解释根本没有?她是半瓶子晃荡,看了一册烂糟糟的春宫图,再加上市面上寻摸回来的乌七八糟的艳情话本,就以为自己全明白了,她到底明白什么了?
他也赌气,心绪翻涌,脑子里一阵阵发晕,扶着月牙桌咬牙道:“如果你觉得我不带你走就是始乱终弃,就是陈世美,那走就是了!只希望你将来不要恨我,万一落到他们手里……你别怕,我自己去死,也会想办法保住你。”他坐下平复心情,然后吩咐她,“挑要紧的东西归置好,我去安排,等明儿人都上新江口去了,咱们就上路。”
音楼眼巴巴盼着他点头,可是真点了头她又犹豫起来。这样荣耀的人物,一旦离开这个位置就什么都不是了。在外面隐姓埋名,说不定还得被那些泥猪癞狗呼喝。他说希望她将来不恨他,当真走投无路的时候,恐怕自己反倒要担心他怨她了。
所以他站起来要走,她哭丧着脸拉住了他。下不了这狠心,光是设想就叫她头皮发麻。到底都不是极端的人,都吃过苦,有时候隐忍和妥协也是一种自救。
“你刚才说想法子,是个什么法子?有谱了么?”她泪眼婆娑地垂下头,“我细斟酌了,一走了之似乎不太可行。”
他唯有叹息,怜悯地打量她,见她狄髻上挑心松了,仔细替她压实了些,一面道:“你这个一点就着的性子,真叫我张不了嘴。你且听我说,西厂护送你回京是个好机会,你随他们去,到了德州那段要找借口让宝船靠岸,到时候我派精锐乔装了来劫你。你是在西厂手上丢的,所有责任都由于尊背。不过皇上怀疑我是肯定的,大不了连坐,我赚了个大活人,也不亏。”他摇了她一下,“这么的一箭双雕,既叫西厂吃暗亏,你又不必进宫,你说这法子可行么?”
好聪明人儿!音楼心里霍然敞亮了,一拍大腿拦腰抱住了他,“我怎么没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来?督主真是智勇双全!”
这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脾气叫人头疼,他无奈在她耳垂上捏了捏,“你除了卯着劲儿同我闹,还会什么?我就这样让你回宫,你不得恨我一辈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