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是仗着肖铎的牌头,音楼笑道:“长公主和肖厂臣交情很深么?”
她听了低下头,文细的眉心笼上了薄薄的哀愁,缓声道:“我那时候还小,他在我宫里做过管事。这个人看着和气,其实脾气不大好,说一不二,我都有些怕他。可是他心地不坏,我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他会想尽办法替我出气,他对于我来说亦师亦友,很难得。”她牵着袖子提吊子给她斟茶,又道,“我刚才说讨厌荣安皇后,有我自己的道理。她几次三番在太后和皇上面前说要给我做媒,想让我出降到她赵家。我心里不乐意得很,可是单凭自己能力不够,我怕太后被她说动了,万一真把我指给赵家,那我怎么办呢?所以盼着厂臣快回来,回来我就有依仗了,他是神通广大的人,一定有法子救我。”
每个人都觉得他能只手遮天,可是有几个人知道他的无能为力呢!音楼叹口气道:“没打发人好好探探么?万一赵家那个小公子可行,岂不是白错过了好姻缘?”
她摇头说必定不成就的,“厂臣走前大约是得到什么消息的,嘱咐我哪里都别去,不管谁邀约都要推辞掉,我料着他也不中意那个赵还止。只要他不点头,再好的人家我也不会嫁。”
音楼心里直打鼓,想起南苑王意图尚公主的事,按捺住了问:“他说合适你就嫁,长公主这样信得过他?”
帝姬带着笑,语气婉转却坚定:“人这一辈子总该有一个能够信得过的人,我知道厂臣不会害我的。”
帝王家出身的人,举手投足间有种清华气象。合德帝姬却不大一样,温婉的面貌下仿佛隐藏着某样惊人的力量,实在难以琢磨。不知怎么,音楼有点替她难过。南苑王一步一步逼迫肖铎,尚公主这事早晚要提起的,就是猜不透到时候肖铎怎么安排。帝姬是个简单的姑娘,她的世界只有美和丑,只要肖铎让她嫁,她可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吧!
“如果皇上明天颁旨让厂臣回来,路上走半个月,料着八月头上就能到京城了。”她右手纤细的手指捏着一盏菊瓣翡翠茶盅,手背撑着下颌,慢慢转过脸去看夕阳,美好的侧影,画笔难描绘其神韵之万一。渐渐嘴角扬起来,她说,“其实我年纪也不小了,的确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可是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想嫁人。嫁了人得离开紫禁城,在外面建公主府,厂臣又不能跟我过去,我自己当家管事,怕没这个能耐。”
她很依赖肖铎,音楼也看出来了。少女情怀才刚萌芽,也许还混杂了一点无法言说的爱慕。有的人就是有这种魔力,去得再远,想起他时脸上会浮起微笑。彼时她还不知道那个大秘密,就算他是真太监也照样魂牵梦萦。就像中了邪,一头扎进去出不来,帝姬应该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真是好笑,两个人思念同一个男人,不起冲突,相安无事,这算什么?她低头看盏中茶叶,那君山银针半悬在澄黄的茶水中,摇一摇,飘飘荡荡,屹立不倒。
半晌帝姬道:“你这次回来,我听说是皇上钦点的,这么说是想充你入后宫么?”
是人都看出来了,她苦笑了下,“朝臣和言官们,这回为什么都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