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辅臣端起酒碗,借着酒碗遮挡,做了一个隐秘手势,是竖起大拇指。
还真有你的!
冯柳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陈朝,笑道:“也是想了几个名字,只是一直没法子确定最后到底要用哪一个。镇守使大人既然问起,那就请镇守使大人掌掌眼。”
陈朝也不说话,只是接过纸张,看了一眼,上面用朱笔写了几个宗门名称,看字迹,这位散修第一人的笔力雄浑,几乎不输当世任何一位大书家,即便是放在史册上,和那些早就名动世间的大书家相比,几步都不落下风。
陈朝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位绰号风流的散修第一人,琴棋书画,其实除去棋力之外,其余都堪称当世佼佼者,不过山上修行,谁管你这些有的没的,境界为先,杀力次之。
陈朝盯着上面一个名称笑道:“这失意宗作何解?”
冯柳说道:“取自那位周诗家的‘小憩惊醒,满目尽是失意之人’镇守使大人觉得不妥?”
陈朝说道:“深意有了,就是不讨喜。”
冯柳点头道:“我也这般觉得,辅臣,你这名字取得不好。”
徐辅臣沉默不语,只是脸色不太自然,这他娘的现在就变成我取的了?之前我看着你这名字,说不吉利,你还不听,非说那位周姓读书人此句味道不浅,这会儿怎么那武夫一说,你就不觉得味道不浅了?
正在徐辅臣觉得头疼的时候,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黑衣僧人开口笑道:“有这么个朋友,想必道友也是有些无奈。”
徐辅臣没顺着这话题聊下去,只是看着这僧人一笑,权当承认了。
陈朝最后选定两个名字,一曰朝露,一曰停客。
陈朝笑道:“我觉得这两个名字不错,但具体取用哪个,还是冯道友这位首任宗主来作取舍。”
冯柳倒也没有犹豫,看了一眼徐辅臣之后,说道:“那就朝露,多谢镇守使大人为新宗取名。”
冯柳一手其实极有门道,看似只是让陈朝掌掌眼,但实际上光是有这么一桩事,之后只要将消息透露出去,让整个世间都知道这朝露宗宗名是陈朝所定,那些想要在朝露宗建立初期来找麻烦的人,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这位镇守使大人的分量。
“既然宗门名字冯道友都定下了,选址只怕也早定了?”
陈朝倒是看出来了,眼前的冯柳是个办事滴水不漏的主。
冯柳嘿嘿一笑,连忙招呼徐辅臣将那瀛洲的地形图拿出来,放在石桌上,上面有一处地方,被他用朱笔有过标记。
“风波和遂宁两座山挨得很近,周遭也没什么人烟,在下和老徐的想法,就是将宗门立在此处,当然,若是镇守使大人觉得不妥,我们可以再找别的地方。”
冯柳他们早早来到瀛洲,可除去为了等陈朝之外,还是做了好些别的事情的,这选宗门所在,马虎不得,还好他手下有能人,学过炼气士一脉的法门,看出这两座山气运不错,是个好地方。
陈朝点头道:“从地理环境来看,的确不错,看起来冯道友是考虑周全的,让本官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冯柳笑道:“既然是诚心诚意请镇守使大人帮忙,那肯定是要把不该有的麻烦都先解决了才是。”
陈朝想了想说道:“名字和宗门所在的山头,都没问题,不过这两座山,是朝廷的私产。”
冯柳一怔,“镇守使大人此言何意?”
陈朝说道:“那些存世千百年的宗门暂且不说,毕竟有些宗门建立的时候,大梁都还不存,但如今大梁已经立国两百余年,除去那些修士占据的山头,其余山水,都是大梁的,这一点应该没有问题吧?”
冯柳点头,“正是这般。”
“那冯道友想要用朝廷的山头开宗立派,那就得好好谈谈了,是朝廷将这两座山暂时租用给冯道友,还是彻底将这两座山头划给冯道友,还是有说法的。”
陈朝笑了笑,一双眼眸越发明亮。
冯柳没着急说话,看了陈朝几眼之后,才叹气道:“原来镇守使大人不仅酒量深不可测,就是这城府也是深不可测啊。”
陈朝淡然道:“太祖高皇帝曾言,大梁的土地虽多,但没有一寸是多余的。由不得我们这些后人不小心谨慎。”
冯柳想了想,说道:“若是前者,租用期限到了之后,大梁想要收回这两座山头,我等岂不是又成了孤魂野鬼?”
冯柳知晓,这若是山头名义上还是大梁的,那他们一直会陷入被动,以后若是真的和大梁撕破脸,大梁要收回这山头,那他这所谓的天下散修第一宗,就会是个切切实实的笑话。
但要是想要从大梁手里将这两座山彻底带走,要付出的代价,只怕绝对不小。
原本以为这位年轻镇守使年少有为,境界高妙,但毕竟还是个年轻人,肯定有许多事情无法考虑完全,再加上喝了些酒,许多事情估摸着就能浑水摸鱼争取一番,但现在一看,根本不是这样的,眼前的年轻武夫,不仅境界高,拳头硬,心机也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