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我们把目光放到汉国一户普通人家。</p>

“滋。”</p>

正是午饭前，土夯成墙面的住宅里，年仅八岁的小孩蹲在灶台边划燃火柴，火柴点燃捆成团的茅草，茅草引燃小树枝，然后木柴的热力从灶口散出来，他随手擦了擦粘上黑灰的脸颊上的汗水，踩上小凳，往锅里倒水和米，他家里四口人，爹在外面做工，娘要下地劳作，家里剩下他和阿弟。</p>

到了中午饭点他如果不生火造饭，他和阿弟就得饿着。</p>

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就是这样，他们必须尽快学会基本生存技能，学会模仿大人的行为，公学放假的日子，上午砍柴，中午造饭，下午挖野菜，公学开课的日子，去上学，蹭学校的饭食，多带几个鸡蛋回家，这都是学校默许的行为。</p>

孩子不知道上学有什么用，大人也不懂，只晓得学会了那些东西，将来有机会做官，大概是乡里收税、县衙里对着书写字那种人，他爹娘想来，这就是顶大的官了。</p>

多少是个能摆上台面，讲出去脸上光彩的事，去上学还能蹭上饭，那就更不容错过了。</p>

什么时候家里能不用再蹭饭呢？</p>

他想。</p>

读过两年书，多少知道些事，有了羞耻心，孩子更加希望家里的条件再好些。</p>

听爹娘说，这会儿已经顶好了，他爷爷还在的时候遭了不少罪，现在至少有饭吃，每旬有肉，能粘点油水，还能从两餐改到三餐，这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p>

当然，即使这样，两兄弟出生的时候，爹娘也还是用米粥混着好些野菜煮的糊糊涂抹他们的嘴：</p>

这年头的人不晓得何为过敏。</p>

但他们知道，吃不了这些东西的孩子肯定养不活。</p>

“哥！”</p>

“莫急。”</p>

安抚了下比他矮好几头的阿弟，孩子盯着灶口添柴。</p>

他心里盘算着，上午砍的柴勉强顶得住用两天，下午的野菜硬凑也能凑两顿，面团得发上，备着明日的馍，爹给公家修渠筑坝管饭，能带两个馒头回来，娘回家以前，得把蜂窝煤点上，烧好几壶水。</p>

一边烧着火，他一边捧起书诵读诗句：</p>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p>

“学乃身之宝，书为席上珍。莫道礼冠误，本领不负人。”</p>

他很喜欢诵读这样的诗句，他能从中找到努力学习追求上进的动力，尽管此时的他尚不知这种情绪究竟说什么。</p>

孩子边读边想，听老师说，新修的铁路从村旁边过，马上要通车了，什么是铁路呢？什么是通车？</p>

等通了车，村里要改建，那改建又是什么呢？</p>

‘呜！———‘</p>

忽然，从未听过的怪声打断思考，惊得他打了个哆嗦。</p>

他把目光投向窗外。</p>

这座村子里很多人聚集到路边对远处指指点点。</p>

“呜！！————”</p>

好奇心驱使他走出家门，到路上察看。</p>

待站到村人们后面，踮起脚尖，他看到了，他睁大眼睛，瞳中闪烁着惊骇的震撼———前所未见的巨兽呜鸣着在远方急驰而过，阳光折射着巨兽身上金属的色泽，祂喷吐蒸汽的头部拉动着好些长条形的东西，其中一个“长条”载着人，那人远远见到好奇围观的他们，还挥手打招呼。</p>

“喂！———”站在车厢门前，青年用力挥手，然后目光转向前面列车行驶的方向，兴奋地张开手感受风，“呜呼！”</p>

他是新上任的铁路局工人。</p>

“哈哈哈哈！！”</p>

这位工人似乎能从这些高大的钢铁造物上找到别样的乐趣。</p>

然后这趟车运送的，是水泥、砂石和砖块等专用于修缮连接城乡的道路的材料。</p>

想致富，先修路。</p>

多年过去了，陆大古依然记得这句篾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