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宁并不理会他,继续道:“至于雄州的永定军,原本精兵猛将甚多。不过去年朝廷组织号称百万的大军救援西京大同府,永定军便是其中骨干。后来一战败北,步骑两千余,能回来的百不存一。此时暂代永定军的伯德张奴,唯恐境内变乱,哪有余力出兵?”
“至于驻在涿州永兴的铁瓦敢战军……”郭宁凝视着国咬儿,缓缓说道:“足下以为,我不知道杨都统有什么谋划吗?”
国咬儿脸色微变,只勉强道:“郭六郎这话,我可听不懂。”
好在郭宁并不纠结这一点,他只轻蔑地道:“总之,没什么可怕的。”
郭宁转而又问国咬儿:“足下用以威胁我和我袍泽兄弟的,无非这些。但是,自北疆退入河北的兵士,分布在涿、安、雄、保、安肃这几州的,究竟有多少人,分做多少部,你知道么?”
杨安儿敢对各地溃兵下手,自然对这方面消息是下过功夫的。国咬儿是他的亲信,杨安儿知道的信息,他也知道。但国咬儿冷哼一声,没说什么,皆因无论如何,他了解的情况,总不会比郭宁更清楚。
只听郭宁继续道:“这些人当中,有多少是动辄往来冲突,与强敌厮杀一百余个回合的悍卒,你知道么?这些人当中,有多少人正因为杨都统的袭杀而暴跳如雷,欲为生死至交报仇雪恨,你知道么?这些人当中,又有多少人已经厉兵秣马,即将兵发定兴县,向杨安儿讨个公道,拿你们的人头抵命,你知道么?这些人当中,随我来到故城店的又有多少,你知道么?”
说到这里,郭宁声色俱厉,一时间杀气腾腾而起。
国咬儿身后两名傔从被他凶恶神态所迫,同时踏前一步,拔刀戒备。
下个瞬间,两支箭矢从黑暗夜幕中飕飕飞来,深深地扎进傔从身前尺许的地面。
国咬儿回头看了看傔从们,示意他们不必慌张,然后转回头来。
面对着郭宁的高声叱喝,他沉默半晌,然后道:“郭六郎,适才你说,是来谈条件的。你要谈,就谈;你要厮杀,我铁瓦敢战军也愿意奉陪。”
郭宁打量国咬儿几眼。
这名军中资历极深的军官身材矮小,兼之满脸皱纹。在周边松明火把的映照下,他满脸深邃纹路,如同龟裂的土地,以至于无论其真实神情如何,外人都看不出什么变化。
郭宁所说的话,究竟能否动摇此人的判断,难说的很。
郭宁谙熟周边形势,那是真的。但杨安儿忽然发难,各地溃兵都是仓促应对,一时间,还不至于形成郭宁口中的汹汹之势。正如国咬儿是在虚张声势意图诓骗,郭宁也是一样的。
既然国咬儿全不动摇,自家有些话,倒也不必说得太尽。
终究这是乱世,人命最贱,很多人自己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而造反的套路、挟裹乱民的套路千百年来都是一样的,郭宁也没法苛求杨安儿要多么手段柔软,礼贤下士。
退一步讲,铁瓦敢战军的目标是造反,他们的敌人是整个大金朝廷,郭宁甚至将之视为己方日后进入山东的前驱。若此时集结力量与之恶战一场,倒显得自家忠不可言,转而让朝廷得了便宜。
郭宁伸出两根手指,放缓语气:“两个条件。”
“请讲。”
“其一,故城店的韩人庆,是我亲密同袍。我知道他的同伴、亲眷们,尚有陷在故城店的,并及我的部下若干人,都请释放回来。其二,从今日起,铁瓦敢战军的任何行动,不能越过故城店和滱河一线,涿州范围内,若有北疆士卒携家人亲眷向南逃亡,铁瓦敢战军也不能拦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