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边,置一榻。榻上一侧卧老者手持书卷,双目微睁,似看非看。榻后有侍女轻挥罗扇。
重玄子这么一喊,吓得侍女花容失色,罗扇坠地。
老者哈哈一笑,先让那侍女退下,然后抚髯问道:“志源,何事惊慌?”
“完颜纲帐下的那条恶犬死了。有人把他的首级,送到了太极宫,想要以此求见兄长。”
原来这老者,便是当今朝堂上两位宰执之一,官拜尚书右丞的徒单镒。
“赤盏撒改行事过于刚健,迟早出事。我早劝过他,可惜他骄横自大,听不入耳。”徒单镒长叹一声,问道:“送来首级的,是什么人?”
“送来首级的,是安州义勇首领郭宁。正是他杀死了赤盏撒改。”
徒单镒继续问:“赤盏撒改犯了什么事在郭宁手上?”
“随同首级送来的,有赤盏撒改的随身文牍,其中还有完颜左丞的手书。我看那文书的意思,是完颜左丞令他前往安州,彻查安州刺史徒单航……咳咳……勾结匪徒,袭击朝廷重将纥石烈执中的疑案。”
徒单镒点了点头:“于是安州义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兄长,纥石烈执中复职之前,在涿州与杨安儿打过一仗。当时朝中都说,杨安儿所部凶悍异常,以至于纥石烈执中吃了亏,部将蒲察六斤战死。”
重玄子想了想:“后来又有传闻,他吃亏是实,可真正动手的却不是杨安儿,而是安州义勇首领郭宁。这郭宁是昌州溃兵出身,定与纥石烈执中有仇。”
“有趣。”徒单镒捋着须髯的手一顿:“赤盏撒改本人死了。他的部下呢?他要在安州做那些事,一定带了不少人手同往。”
适才在太极宫里,重玄子佯作镇定,其实震惊至极,只顾得瞥了两眼卷宗。但他有过目不忘之能,老者问得快,他也回答得快:“安州义勇清晨进入渥城县,四面合围,随同赤盏撒改进入安州的数十精骑,无一漏网……无一幸免。”
老者沉吟片刻:“先打败了纥石烈执中的亲兵,然后,又突袭消灭了完颜纲帐下的精锐?中都路的范围内,天子脚下,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徒单航在安州作刺史,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说到最后,徒单镒的语气有些凌厉。
重玄子垂首不答。
他依稀记得,年初时徒单航遣人送了纥石烈执中的军旗,说是从杨安儿军中的缴获,又隐晦提起,打算收编当地的丁壮以为己用。那时候,兄长可没什么不愉快,还能乐观其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