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鲜血流淌,在铺着精美石板的地面形成了一处处的血洼,士卒们就踏着粘腻的血洼,一步一滑地战斗。
东华门上,一个满脸惶急的中年人披着锦袍,正往下方看。
这血腥场景让他猛地打了个颤,于是又抬起头,凭栏远眺,试图看看几个军营方向可有援兵。看了两眼,全无收获,而城头下的喊杀声越来越迫近了。
不知是谁注意到了城上的衣袍华贵之人,下面突然飞来一阵乱箭,噼里啪啦地砸在斗拱飞檐之间。有一支箭矢反弹下来,扎穿了中年人的袍角。
中年人被惊得一个趔趄倒地,手脚并用地往后退避。两旁的太监宫女吃了这一阵乱箭,死伤数人。余者连忙上来搀扶,将他猛拖进后头的殿堂里。
这中年人,正是当今的大金皇帝完颜永济。
他刚一坐定,便愤怒地对身边的内侍殿头李思中道:“胡沙虎这个疯子!朕待他不薄,他怎么敢……怎么敢造反!朕……朕一定要宰了他,要剥了他的皮,拿他的骨头去喂狗!”
骂了两声,他忽然想起一事,随即挥动手中的玉如意,猛砸在李思中的额头上。
“你这厮!你这厮先前还替胡沙虎说了好话!你是不是收了他的贿赂!你是不是也背叛了朕!”
完颜永济的臂力很弱,但这一下真是用尽了力气。他握着玉如意的手臂青筋直爆,只一击,就让雕工精美无比、价值万金的玉如意断成两截,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李思中虽是宦官,却身形挺拔,皮肤白皙,颌下三绺须髯飘拂,极有风度。这一下被砸得满脸是血,他也不自辩,只跪倒在地,重重地磕头。一口气十几次下来,被他额头反复碰撞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大片血渍。
见这情形,完颜永济叹了口气,又觉心软。
李思中拿了胡沙虎的钱,这不是秘密。阉人又没别的爱好,收点钱怎么了?完颜永济心里都明白,他不止收了胡沙虎的钱,也收徒单南平的钱,收完颜纲的钱。逢年过节,徒单镒那个老儿,乃至张行信这样的儒生,其实也有孝敬。
只不过,谁能想到胡沙虎的胆子那么大呢?
完颜永济再看两眼李思中,觉得有些愧疚,当下从怀里取出绢帕,要替他擦拭。
手刚伸出来,外头海啸也似地无数人乱喊。
“怎么回事?”
李思中立即起身:“待老奴去看!”
他奔出去,没过一会儿又奔回来,脸色白得犹如垩土:“陛下,完颜左丞死了!叛军正在传看他的首级!还有,大兴府尹徒单南平也死了!据说,整个中都,都落到叛军手里了!”
“什么?”完颜永济的身子一抖,汗如雨下,再过一会儿,竟流下泪来。
李思中咬了咬牙,又道:“我听门外的叛军在喊着,要陛下出去接见执中元帅,否则,他们就砍伐木料,放火焚烧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