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再怎么威武,也抵不过适才那慌乱模样。有没有见识过尸山血海,有没有打过恶仗,是瞒不过内行人的。这些兵卒们久在行在享福,军事素养可比壮丁们差得远,更不能与定海军的精锐相比。
水面上下起伏,小船吱吱嘎嘎地离了西岸,绕过了簌簌摆动的芦苇丛,转眼就到对岸。
侯忠信纵身跳上靠在岸边的军船,又踏着船舷搭在岸上的长木板,一路走进营地内侧两方对峙的所在。
定海军的士卒显然已经得到吩咐,并没人拦阻。
那队雁翅排开的骑队里,几乎人人都着铁甲,头戴精良的铁制头盔,战马也都雄骏。看骑士的面容,或是耳垂金环的女真勇士,或是剃头辫发,仿照女真人习俗的乣人或飐军骑士。
骑队正面,一名豹头环眼,满面虬髯的大将正狠狠瞪着陈冉,与他并肩勒马而立的,是个身材瘦高而肩膀宽阔的汉子,作金国近侍局奉御的服色。
近侍局的奉御?
久闻金国皇帝即位以来,多以近侍局亲近人遥控外朝军政。眼前这人,难道是奉了金国皇帝的命令来此?
侯忠信脚步一停,站在了对峙两方的侧面。
瘦高汉子立即注意到了侯忠信,视线扫过他双卷脚的幞头和南朝式样的公服、貉袖,随即露出笑容,微微颔首。
这时候,那虬髯大将冲着陈冉沉声道:“我知道你!你早年是抚州界壕的军士,后来跟着郭宁,曾在中都彰义门纵火闹事,后来郭宁在中都厮杀,你也全程都跟着。如今郭宁成了山东宣抚使,伱则被提拔作了亲军钤辖,对么?”
“没错!”
陈冉昂然道:“我虽不才,对中都大兴府内外,倒还熟悉,遂蒙我家宣使看顾,授以提兵先发勤王之责。怎么,难道中都城里,有谁怀疑我们定海军的善战么?我等虽只郭宣使派遣的前驱小部,一路行来,倒也取了不少敌军首级,将军若有兴趣,不妨遂我去验看一番。”
那虬髯将军面色如铁,全不理会。
过了半晌,他道:“中都城里怀疑的,倒不是你们善战与否。总之,高琪元帅的手令,我已经带到了。陈钤辖,你和你带的这些兵马,不必再往北了。元帅有令,着定海军稳守直沽寨并督运钱粮。除此以外的事,尤其是中都城里,自有任事之人,不必你们操心!”
这话一出,簇拥在陈冉身边的定海军将士,个个露出不忿神色。
陈冉冷笑几声,马鞭扬起,指了指虬髯将军:“不准我们入中都?这是术虎高琪的命令?我家宣使须臾到此,你猜术虎高琪配不配、敢不敢向我家宣使下这个命令!”
“混账!”
虬髯将军勃然大怒,手按腰间刀柄:“区区一个钤辖,也敢口称高琪元帅的名讳!大胆!找死!”
“找死?叫一声术虎高琪的名讳,就是找死?这罪名,你们也好意思拿出来吓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