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四天了。王宵猎每天都带兵出去,骚扰金军。不过分寸把握得很好,金军一集结,立即带兵回来。除了死伤八个士卒,再没有将领受伤。 每当金军制作了攻城器具,就被宋军破坏。围城四日,并没有猛烈攻城。如此城中的百姓慢慢放下心来,不再害怕,为王宵猎所部准备物资越来越从容。 第五日傍晚时分,城外的金军开始用饭,城中也松懈下来。王宵猎巡视一圈,下了城墙,正要回县衙用饭。突然,城上的邵凌高呼:“小舍人,快来看,外面莫不是来了援军?” 王宵猎听了,急急登上城墙。就见城南的山地里,有宋军的旗帜,动来动去。 看了一会,王宵猎道:“是不是援军不知道,必是有宋军到了左近。看他们的样子,不知道要跟我们说什么。你这里举杆旗,也向他们摇,示意我们知道他们来了。” 邵凌领命。命士卒举起自己的旗来,向那边摇晃。摇的什么意思,那就没人知道了。 王宵猎看见,突然想起,如果军中有旗语,此时还是有用的。如果以后有机会,应该规定一套旗语在军中推广开来。再有这种事情,双方就可以及时联系。 看了一会,见那边的旗帜隐去,邵凌也就命士卒收起旗来。 王宵猎道:“只看见旗子摇来摇去,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样吧,你这里小心谨慎,时时注意着那边。如果有消息,及时报我。我们看见了,金营中的金军必然也看见了。不出意外,金军会派兵去驱赶。如果有机会,我们要及时帮他们才好。” 邵凌叉手称是。王宵猎下了城墙,自去县衙休息。 金军是突然到来的,并没有带攻城器具。日日被王宵猎骚扰,攻城没有成效,已有去意。此时如果来援军,这一战可能王宵猎就赢了。 冷兵器时代守城,除了城高池深,各种城墙上的防守手段,最重要的就是敢战。如果死死被围在城里,时间长了,城池终究是要陷落。只有敢打敢冲,不断地出城骚扰敌人,特别是提前破坏敌军制作的各种攻城器具,才是最有效的。城池不只是防止敌人攻进来,更重要的是很好的进攻基地。城外敌人做什么城墙上看得清清楚楚,城中做什么城外却看不到。 十年之后,陈规守德安府,把自己的经验写成一本《守城录》,特别强调了这点。只是王宵猎不知道这些,不过却看得出来,守城不能死守。 到了夜半,王宵猎穿好盔甲,在县衙前整顿兵马。这几天每天出城,不过时间并不固定,金军想尽办法,依然拿王宵猎没办法。今天晚上,王宵猎准备夜半出城。 正在这时,守城的解立农急匆匆进来。叉手道:“小舍人,城外来了一个人,说是援军。属将命人放下绳去,让他缒上城来,正在衙门外!” 王宵猎一听,急忙道:“速速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条大汉从外面进来。看见王宵猎,急忙下拜。 王宵猎见此人有些面善,只是想不起叫什么名字,在哪里见过他。问道:“你是城外援军派来?姓甚名谁?外面来的是哪里的援军?” 那人道:“小的名为乔研,原是京城丁都巡属下将领,前些日子见过小舍人的——” 王宵猎听了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看你有些面善,只是想不起来。” 乔研道:“小人只见过小舍人一面,自是如此。前些日子,丁都巡在永安的时候,突遇金军,便派了余欢余提辖过河绕击金军。不想余提辖带军过了河,丁都巡便就被金军杀散了。没有办法,这些日子余提辖带着我们,一直在周围飘零。近日听闻小舍人在巩县,遇到金军围攻,便来投奔。” 王宵猎点了点头,一时没有说话。 很显然,余欢不可能是现在才听说此事。想来当日丁进被杀散,余欢带人已经过河,反而带着军队保存下来。丁进已无从追起,便就带队在附近转悠。王宵猎在巩县城里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守巩县,杀得金军焦头烂额,早已经传遍四周。 经过了四五天时间,金军急着北撤。任谁都看得出来,王宵猎此战守住了巩县。这样一场大胜,未来王宵猎前途不可限量。余欢已经无处可去,又没有自立的勇气,便来投奔。 巩县看似被金军围住,实际上并非是死城。只要金军退走,王宵猎就是守城功臣。在这个宋军节节败退的时刻,有这样一场大功在身,对宋朝军民是莫大鼓舞。 想了一会,王宵猎道:“余提辖派你来,不知带了什么话?” 乔研道:“回小舍人,提辖看金军围的日子久了,城中必然缺粮。在附近征了些军粮,愿意送进城来,助小舍人守城。城外准备好了,单等小舍人接应。” 王宵猎道:“如何接应?” 乔研道:“本来只要小舍人定计,我带出城去就好。只是最近金营每夜都被小舍人袭营,城中出去不易。提辖便就定下,只要小舍人带兵袭营,他便从城南进城来。” 王宵猎想了想道:“如此也好。今夜便就出西门,从城南门回来。几天来,都是东西两门进出,今次城门回来,金兵反而想不到。余欢做好准备,进城来不难。” 此时围城,并不能把城池围成铁桶,没有丝毫破绽。金军只有两千人,更加做不到。只是少数几人的话,不管是从城中出去,还是从城外进城,金军都很难拦住。 如果王宵猎出城袭营,余欢从城外配合,金军没有准备的话,是拦不住的。金军已经动摇,城中有了援军,他们更加没有继续围城的意愿。 吩咐人带了乔研下去休息。王宵猎命人把邵凌和曹智研叫来,一起商量。 说了余欢来援的消息,王宵猎道:“金军已经围城五日,我们粮草确实不多了。余欢带了粮来,正是城中所需。今夜我们出城之后,他从城南来,金军想阻挡可不容易。只是一点,我们与余欢已经是多日未见,这些日子他做了什么,一切不知。说句难听的,如果他投降了金人,来赚我们城池,有些难办。” 解立农点头:“小舍人说的是。依我所见,不能轻信他人。不如把来的这个乔研一刀砍了,只推说他死在金营里,哪个知道?我们守了这些日子,金军也该退了。” 王宵猎摇头:“怎么能够这么做?若是余欢真地带兵来援,我们就错杀好人。” 解立农道:“纵然错杀,又能如何?我们这些日子每日里出城拼杀,岂是容易的事!如果余欢真是来赚城,我们这些日子辛苦,不就白费?” 王宵猎不语,只是摇头。 解立农说的并不过分。这个时候,宋朝基本没有统一的朝廷指挥。各支部队,首要的任务就是保全自己。只要怀疑,就可以杀人了。王宵猎做了,说不定还会有人夸他谨慎呢。 只是王宵猎怎么能做这种事情?这次杀错了人,以后怎么还会有人跟随自己?心中怀疑,只要做好准备就行了。容不下人,怎么能够发展壮大? 过了一会,王宵猎问邵凌:“依你看来,我们该当如何?” 邵凌道:“我们一进巩县,金军跟着就来了。这必是从洛阳城里追韩统制的兵马。想现在金军能派出多少人来?城外两千人,周围必然没有金军。余欢有何降金的道理?只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就好。” 王宵猎点点头。又问曹智严:“你觉得该当如何?” 曹智严道:“余欢是我们看着过河的。金军追丁进的时候,他哪里能够赶上?接着金军就都来追我们了,哪里有余力对付余欢!依我看来,不必多想,把他们接进城来就是!” 王宵猎点了点,一时沉默不语。自己是这支军队的首领,首要的任务,就是保证安全。曹智严说的有道理,自己却不能如此简单。一时大意,就可能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