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血和脓液已经吸了大半,但毒素已随血液运行而上。” 孙思邈端详着农夫的脚脖子,沉声道, “你看这条线。” 徐风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的一看,却见那伤口处起了一条紫褐色的线,直直向上而去。 就跟化骨绵掌之毒似的。 他只是轻轻一触,那农夫便疼得差点跳了起来。 “嘶啊!疼疼!” 农夫目中泪花闪烁,面容都扭曲了。 看来,是痛到了极点! “这条线若上了躯干,则神仙难救。” 孙思邈郑重道, “人不像老虎那样气血雄厚,肝脏解毒的力量不足以化解蝮蛇之毒。” “老夫手头又没有解毒之药,现在能做的,唯有……” 他瞄了瞄农夫的腿。 “好在才到小腿。” 孙思邈目光转向农夫,沉声道, “兄弟,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唯有两个选择。“ “一,老夫现在去找解蛇毒的药材,但不一定能够找得到,毕竟要找齐几味特定的药很麻烦。” “二,老夫马上为你截断小腿,将毒留在断肢之上,以保全整个身躯。” “时间宝贵,你快选吧!” 农夫听到这道选择题,顿时傻了眼。 “截腿?不……不行!绝对不行!” 他脸色发苦,连道, “全家老少都靠俺一个人养活……这腿要是没了,还怎么上山采药,怎么干活?那跟死了没两样!” “嘶……” 忍着剧痛,他艰难道: “俺选……选第一个。” 哪怕只有渺茫的希望,哪怕八成要死,他也想赌一把。 主要他心里也明白,若是截了小腿,虽然能活命,但家里的顶梁柱却一下成为了累赘! 那对本就糊口艰难的农家而言,会造成更大的负担! 他宁死,也不当废人给家人添堵…… “……好吧。” 孙思邈抿了抿嘴,道, “你且坐着不要乱动,尽量躲在树下,以免毒素加快上攻。” “老夫尽量帮你找到药材,保全你的腿。” 他交代完后,正欲转身,却见徐风雷从行囊里取出来几样东西: 生姜、火折子、艾柱。 “我师父曾传授过我灸法,可解蛇毒。” 徐风雷捏着艾柱,轻声道, “正好我都带了,试试看。” 孙思邈见状,却是眉头微皱。 “灸法?” 他不悦道, “人之皮肉最为娇嫩,艾性又喜向下,以艾灸之法治病,岂不皮焦肉枯血败?” “老夫向来都不信灸法能治病!更遑论急救!你……” 孙思邈还在说着灸法的种种弊端,却见徐风雷已然在姜片上打了一个洞,将艾柱捏成一个小堆,置于姜片小洞上,而后一同放在了农夫小腿紫褐色毒线的前端。 火折子一点,艾草瞬间燃烧起来,一股白眼袅袅而上,传来阵阵异香。 随着白烟浓郁,艾草的热力也不断向下,灸治着那条毒线。 “嘶……” 农夫轻嘶了起来,可脸上的神情却不再痛苦,反而露出了很爽的表情。 孙思邈见状大奇,蹲下来仔细端详。 却见那小腿上的毒线,在艾草热力的猛攻下,竟是退缩了一寸! “嘿,奇了!” 老孙头惊异道, “灸法竟有此效力?老夫还是头一次见!” 作为名医,他当然知道“病从四肢往躯干进为重,躯干往四肢退则转轻”的基本医道常识。 这毒线一退,分明是病痛在减轻了! 他正啧啧称奇,却见徐风雷趁热打铁,将姜片往下一移,再上一柱艾,继续猛攻! 一连上了十壮,那毒线已是节节败退,最终退回到了脚踝处,再不敢冒头! 而那农夫也摘下了“痛苦面具”,眉头舒展,小心翼翼的转动着自己脚踝。 “诶!好了,真的好了,不疼了!” 他见自己已能将脚收放自如,顿时喜笑颜开,心中郁气尽散! “这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了。” 徐风雷拍了拍手道, “毒性也减去不少,只要找些寻常蛇药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他朝着孙思邈努了努嘴,笑道: “怎么样?灸法并没有您老说的那么不堪吧?” “若是已死之人,用艾灸自然是皮肉焦烂,这是因为无血荣养之故,只要人还未死,真气便未脱,自然气血运行,荣卫环绕。” “纵灸上一千壮,又有何焦烂哉?!” “孙真人,这回学到了吧?” 孙思邈闻言,目中异彩连连。 “学到了,学到了……难怪《黄帝内经》亦推崇灸法,老夫本以为是医书谬误,现在看来……还是老夫钻研不够,理解不够哇!” 他抚须连道, “今日一观,灸法的确有其可取之处,看来以后要多多研习。” “这是你师父教你的?” 徐风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了点头。 “自然。” 孙思邈脸上顿时露出佩服之色。 “先前老夫说医术在你师之上,看来是托大了。” 他不由得道, “光论这一灸法,他的道行就在老夫之上。” “如此看来,你师真是奇人!难道真是山医命相卜五术皆精?这世上真有样样精通的人?老夫光是研究一门医术都费尽了心血……” “听明啊,得空为老夫引见一下呗?老夫真想见见这位奇人。” 孙思邈太好奇了。 这徐风雷的师父,莫不是鬼谷子一样的开山人物?! “办不到。” 徐风雷摇了摇头,叹道, “我师20岁自学成材,30岁已经名满天下,40岁决定开课授徒,59岁便驾鹤西去。” “我们都没想到,他的寿数会如此短暂,以他的医术……不应该的,盖因呕心沥血的编纂著作,倾心授徒,日夜不息,以至于气血耗散,唉……” 孙思邈见徐风雷目中悲伤,也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如此说来,他真是世间大贤。” 他郑重拱手道, “值得孙某人敬佩!” 虽不曾见到徐风雷的师父,但从这只言片语之中便可听出,这位绝对是大贤! 换作是他,便做不到如此呕心沥血的教授徒弟,发扬医道…… “害……不说这些了。” 徐风雷摆了摆手,转而将目光转向那农夫,笑道, “老哥,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那农夫顿时朝着徐风雷噗通一跪,连连叩首道: “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给恩人磕头了,给恩人磕头了!” 砰砰砰,磕的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