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见李让沉默不语,李世民缓缓道出了这一句李让在他耳边重复过好几遍的道理。
李让依旧沉默。
李世民揉了揉眉心,脸上闪过一抹疲态。
整个人都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他斜靠在软榻上,喃喃问道:“李小子,你当真无话可说?”
李让偷偷看了一眼李世民现在的表情,嗫喏道:“陛下,臣切以为,最好的应对方式是顺应民心。”
“顺应民心?”
李世民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随即闭上了眼睛,感慨道:“顺应民心,好一个顺应民心啊,朕知道了。”
李让从李世民话中听出了一股子萧瑟之意。
但...他确实无话可说。
李世民随意的罢罢手道:“下去吧,朕乏了!”
“臣告退。”
李让恭敬的行礼,起身退出大帐。
守在帐外的一个宫人见李让出来,上前躬身行礼道:“李县侯,奴婢带您去您的营帐。”
“有劳了。”
李让微微颔首,跟在宫人身后朝着不远处的一座营帐走去。
穿过高台,李让下意识的抬眼朝火光冲天的方向看去。
强大如李氏,传承千百年来未曾断绝,即便是帝王也要忌惮几分。
但遇上了暴怒的百姓,消融起来就好比春雪遇到了艳阳。
所以李让没说错,最好的应对方式,是顺应民心。
刚刚走进营帐,李让瞬间就被宛如潮水一般的疲惫吞没。
身与心俱疲。
心累是因为这些日子对于舆论的引导。
身累则是因为五天时间狂奔八百里,又接连不停的放了半夜的炮。
所以,李让睡了,睡得很沉。
李让能睡着,那是他的本事。
因为今夜,注定有许多人彻夜无眠。
这些人里,包括了在洮河对岸狂欢的百姓,包括了来源于大唐各大世家派出来的探子,也包括了大帐之中的李世民。
当然,也包括自密道之中逃出来的李氏族人。
李氏祖宅以西二十里处,一身难民装扮的李钦跪在路上,望着远方的火光泪流满脸。
他的身后,是数百名李氏的直系血脉。
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年长者年过半百,年少者还在襁褓。
但无一例外,每个人都在无声的啜泣着。
今夜之前,他们还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子,今夜过后,他们已是惶惶无终的丧家犬。
祖宅被毁,李氏被灭,如此巨大的落差,早已让许多人心神崩溃。
“走!”
李钦对着祖宅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朝身后的李氏之人大吼了一句。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
空气中便传出一道沉闷的声音:“抱歉,李家主,今夜你们可能是走不了了。”
“谁?”
李钦面色一变,急忙止住眼泪,顷刻间又化身成为陇西李氏那位杀伐果断的传奇家主。
“本将柴绍。”
“本将张公谨。”
两道自报家门的声音响起,张公谨和柴绍一前一后打马走出,与此同时,林中燃起了无数支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