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以及戏志才等人自然是奇怪。 他变了。 志向太远大了。 竟然此等大胜都不放在心上,反而要立刻议事,如此明主,比之袁绍强得太多。 荀彧本是袁绍麾下,但看透局势,深知袁绍不可为天下雄主,又有意立刘虞为另一个天子。 妄图西边一个汉,东边一个汉。 是以弃之回乡,投奔曹操。 现在看来,这选择绝没有错。 奇怪的就是,晚宴还没开始。 美味佳肴,陈酒甜点就撤去了,而后换上了公文书简,各地陈情之信等。 至于人员擢升,官员任免,这些在数日之前荀彧早已经推举了合适的人选。 曹操一一查阅,不觉有任何问题,这些月,荀彧在后方不断搜寻查访,广招贤才,得了不少真正有才学之人。 足以分派左右。 此事倒是无需他担忧。 可真正让曹操想要商议的,乃是徐州之事。 徐州内部即将遭逢大变,这是荀潇在信中曾说过的信息。 并且,曹操的明探暗探确实已经打探到了此时在小沛附近的状况。 驻军此处的阙宣,乃是陶谦麾下将军,在本月,陶谦得到了长安天子的诏书,为徐州牧。 行州牧之职。 诚然,陶谦早就已经是州牧了,这一封诏书也不过是为其正名,名正言顺的统帅徐州诸地罢了。 但有这一封诏书,士族便不得不承认,百姓也会更为归附,这是共识。 在此等情况下,阙宣篡汉造反,恐怕耐人寻味,难道是自认功高,没有得到足够的封赏吗? “年关之后,南部贼寇,自当要剿灭,但徐州一侧也不可不防。”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摆出言归正传的神态,早已忘却了方才的窘迫。 既然要商议,那就真正商议出一个结果来才是。 “袁术气势汹汹来攻我兖州时,他一封书信没有,并且不曾接受我求援,甚至还送了不少礼物给袁术,亲和南阳袁军。” “既不表示支持我,也不出兵支持袁术,坐山观虎斗,其心可惧也。” 曹操一言,让不少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实际上现在周围的局势并非已经稳固在手,若是要一口气领豫州的话。 兵力不够。 守不住这么大的地盘,这也是因为董卓挟天子西迁之后,中原诸多诸侯的兵力实力都强。 估计明年一整年,都要向徐州动兵。 “在下认为,陶谦在徐州颇有威望,平贼之后,民心稳固,不会轻易受弃,若是要打,需师出有名。” 戏志才轻抚胡须,淡然而说。 荀攸笑道:“军师所言极是,不过陶谦治徐自然有他的策略,兵法云攻心为上,须知其治徐之策。” “陶谦本不是徐州人,领丹阳兵而入徐州,除贼之后,可得徐州当地士族支持,并且联合商贾,以开市屯田,治理百姓,这一两年内,所获颇丰,方得天子亲自委任其州牧。” “州牧者,以名望服众,以兵力立威。” “士人与百姓,多归附,可见陶谦并非是寻常凡夫俗子,自有手段,若是可知晓此节,方有机会。” 这一番缘由,许多人都不甚了解,只是知道陶谦的名望,具体事迹,这年代哪里有人去专门为他写传记呢? 自然只有熟悉的人才知晓。 哪怕是曹操,对陶谦的知晓都是风评多于事迹,至于他以往一些奇闻逸事,那就更加不知道了。 正因这话极其有道理,才让正堂上稍微安静了下来,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这里可没有徐州来的谋士。 各地谋士,之所以人才辈出,主要体现在“地利”这一点上。 他们知晓当地地形,不为人知的行军小道,或者是本地的行政之策等等…… 所以地位不一。 比如有些人在中原为政可以推行仁德治富庶,但若是去了辽东就必须要当地之谋臣来出谋划策,否则光是行军路途都找不好,被人玩得团团转。 沉默到此,忽然传来了一声感叹。 “怪不得啊……” “嗯?” 曹操,荀彧等人都寻声望去,看到在末尾席位端坐着的荀潇仿佛想起了什么。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在恍然大悟之中,根本没注意自己惊呼了一声。 “文伯说什么?” 曹操歪出头去看向他。 荀潇愣了片刻,笑道:“回禀主公,没什么,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哦?说来听听。” 曹操坐正了身子,饶有兴趣的盯着荀潇。 荀潇执礼而拜道:“不是策略之事,乃是一些细小琐事。” “哈哈哈!!!”在荀潇身侧的一个新晋参议的谋士忽然大笑。 笑声内有些讥讽之意,“治中从事可是在想文攥归籍之事?对此等行军策略并无兴趣?” “嗯,对对对,”荀潇连忙点头。 “此前去了虎豹骑营中为军师,自知无能担任,被主公卸任,已经明白和诸位之差距了。” 荀潇这话听起来还是很舒服的,至少旁边这位老儒生立刻就露出了笑容。 神情也不尖锐了,松了那口剑拔弩张非要教训一番的气,稍稍宽慰了下来。 道:“嗯,能有此心态,倒是成熟稳重,不错。在下程昱,字仲徳。” “见过先生。” 荀潇和他相对执礼。 程昱。 也是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物,曹魏之功勋。 本就是兖州之人,但是荀潇前世听小道消息说,这小老头……吃人肉! 也是狠人一个! 惹不起,惹不起。 “文伯,仲徳乃是东阿县内,最有名的名士,又年长与你,当尊敬。” “方才你说,卸任卸得好?” 曹操介绍完程昱之后,又眯着眼追问了一句,其实心里已经咯噔了一下。 完了,这小子肯定是记仇。 上次我教训他,没有激起他的热血,几十反而让他记恨,怪不得卸任这么爽快,说走就走。 那我岂不是…… 把文伯反而推离了出去? “不错,在下不知兵,今日堂上许多人所言,都听不懂,是以心中感慨差距极大,不如做好份内之事。” 荀潇平静的说着,而后立马端坐着不再多言。 这话,我听着怎么不对劲呢?好像是在骂他们…… 曹操暗疑,自然是不好说出来的。 大家见荀潇这么随和,也就不再纠结,就当他听不懂走神了吧。 但许多外族之人,还是时不时的看向荀彧和荀攸两人。 眼神或是得意,或是略有指点,总之让两人兴趣缺缺,觉得有些脸红。 唉…… 这二叔…… 荀攸朝着右侧偷看一眼,发现荀潇自顾自的在与典韦交谈着什么。 对堂上商议献策这等立功扬名之事毫无半点兴趣。 须知这里可是文士儒生,谋臣幕僚的战场,丝毫不亚于真正短兵相接的厮杀。 怎么能直言听不懂呢?! …… 夜深之后。 曹操散了议会,刚回到家中,曹纯就通报而进,带着王二送来的一封书信交给了他。 果真来了! “大哥,王二说,文伯在写此书信的时候,似乎写明了今日在堂上所言,文伯稍微与他说了一二,具体都在信中。极为重要!须得看仔细!” “哦?” 曹操嘴角顿时上扬。 果然,这小子今天就是在记我的仇!不肯献计。 可恶啊,我曹操难道不足以让你肝脑涂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