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虎豹骑,虎骑五千,为重骑,豹骑五千,为轻骑,分位四个纵队,军阵集结,一声令下便浩浩荡荡再次朝南扑去。 这一次,不再需要等待。 这一次,不再有正奇(ji)之分。 兵法有云:以正和,以奇胜。 所谓出奇制胜,便是以大规模部队正面抗住战场,少数精锐部队为奇兵从侧翼突袭,打乱敌方阵型。 然而,在足够的优势面前,不再需要。 一万大好男人,全是正,又全是奇! 没有预备部队,又都是预备部队。 几十个日夜的等待,都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猛虎下山天下惊! 短兵相接,嘶喊声震天,这一万虎豹骑在两尊杀神的带领下,全都打满了鸡血一般,冲进了密密麻麻的黄巾军中。 再次相见,没有任何阴谋或是阳谋,也没有任何试探。 只有竭尽全力地冲杀。 犹如狼入羊群,又像四把尖刀狠狠插入,数万黄巾兵顿时奔溃如潮水。 典韦化身古之恶来,冲在了最前。 数万黄巾无人不恐慌,开始四处逃散。 如果是数十万大军集结,严阵以待,或许能用人命逼停虎豹骑的冲锋。 骑兵一旦停下,便跟步兵也没有太大区别。 然而,河流上依稀漂来的粮草,让这帮黄巾兵彻底陷入疯狂,数十万人被分散在数十里的河畔。 甚至还有不少人直接跳入了冰冷的河水中,争相抢夺。 兵力分散,也就不再具备人数优势。 军阵不整,便没有什么能阻挡这只骑兵。 随后,曹纯调集五只队伍,来回穿插数次,将对方彻底击溃。 一旦上了战场,他便不会再多想。 “文伯,你看如何?” 曹纯雄姿英发,看着四处零星逃散的敌军,很是得意。 “追!” 荀潇只是说了一个字,便策马再次突袭。 战机不可失! 好不容易才分散敌军,抹平了对方的人数优势,现在不逐一击破,更待何时? 留下一只小股部队之后,剩余骑兵风风火火再次朝下一个战场赶去,一路砍瓜切菜。 那只小股部队,在河面上一字排开,开始打地鼠。 之前跳入河中争抢粮食的敌军,刚要上岸,便又被敲了回去。 正值冬日,河水冰凉,越来越多的人支撑不住,沉入河底。 董访不知从何处找了匹走散的马,一路赶来,人都是懵的。 “已经结束了?” 剩余散兵游勇疯狂逃窜,根本没人顾得上他。 活了几十年,董访没见过这么绝望的士兵,也没见过这么打仗的! 如雷般轰鸣的马蹄声,渐渐远去,他知道荀潇带人还在一路反击。 他还去,怎么敢的啊? 难道还真是个猛将? 董访一拍大腿,信写早了! 之前写给兄长的信中,他已经提及荀潇谋略过人,曹公应当会看重,董家抱着这根大腿能跟着富贵,所以让兄长好生考虑。 外面不好混,干脆回老家跟曹公混去,顺便沾沾荀潇的光。 结果,他打仗还这么猛! 文武双全,各是惊才艳艳,曹公何止看重啊! 绝对重用,尽用! 以后仕途定然不可限量! 那还考虑个屁,赶紧抱紧大腿,要是被他人抢了先,那简直对不起这段机缘! 仔细想想,现在他有王二、典韦,听说还有赵云,是为部曲。 董家此时投靠,绝对算不上晚。 “不行不行,我得再写一封信!” ...... 前方战场,虎豹骑如闪电般突袭,转眼便反攻了数十里。 其中走散的敌军暂且不算,大股敌军便接连破了三波,气势如虹,士气高涨。 之前驻扎对峙良久的优势再次显现,不论战士还是马匹都吃饱喝足,精力充足,闪电突袭十余里竟丝毫不觉疲乏。 士兵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杀得两眼通红,人人如神如魔,哪里想要歇息? 相比之下,袁术的大军就显得极其悲惨。 本来粮草断绝,吃了几个月的贝壳就体力不支,士气低落。 见到粮草之后,爆发了最后的疯狂,结果却是一个陷阱。 疯狂之后,便是迅速的毁灭和绝望。 数十万大军,此时根本无心战斗,也完全不听命,哪里能形成有效抵抗? “纪将军,后撤吧,前方已经溃败。” 追出去的桥蕤,很快又回头,一脸焦急地说道。 这一路上,纪灵几人都在奋力追赶,试图重新组织大军。 黄巾兵和豫州刚降的山贼土匪可以死,但是从寿春带出来的士兵可不行。 然而,战场的局势并不会因他几人的想法而改变。 袁术的嫡系部队,冲得更凶,因为黄巾士兵都在前方吃香喝辣。 凭什么? 结果,便是被逐一击破。 桥蕤远远发现不对劲,便连忙赶了回来汇合。 “还能撤去何处,我受袁公之命率三万大军征兖州,就算碰到荀潇哪里能不战便退?” 纪灵摇了摇头,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更深了。 早知道如此,一鼓作气就该打。 可惜,现在都迟了。 “黄邵,刘辟等数十万黄巾不听军令,加上又碰上荀潇,主公定能理解。” “将军撤吧,敌军已经追来,速度极快。” 张勋同样也劝道。 “我有幸得主公赏识才有今日,不怕死。” 纪灵听着越来越近的滚雷之声,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心中已萌生死志。 又一次北伐失败,又一次倒在荀潇手里,他有些绝望了。 打不过,这辈子都打不过,算了吧。 “主公兵马本就不多,如今征兵又日渐艰难,哪能尽数埋葬此处?” “不错,纪将军不能死,切莫忘记了孙家那小子!” “有我二人断后,将军速速回城禀告主公。” 纪灵顿时愣了愣。 孙家的小子,最近好像过了大江,一路势如破竹,有点东西。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不会真心归附主公,还得防着。 如此想来,自己现在还真不能死。 “那二位将军一切小心!” 纪灵重重拍了拍二人肩膀,便带着刚收拢的两千余人,快速撤去。 雷声滚滚,荀潇的虎豹骑就要到了,多说无益。 不然一个都走不了。 只是片刻过后,一万虎豹骑携大胜之威,快速淹没战场。 典韦一马当先,提着长戟在混乱之际刺死桥蕤,哈哈大笑。 “阿韦,好K!” 荀潇大喝一声,调转马头向张勋冲去。 瞬息之间,又是一个人头落地,引得拍马赶来的曹纯破口大骂。 “说好的功劳给我呢!” 一个个的,下手倒是快。 没有斗将,斩杀敌将完全抢不过荀潇二人。 之前数次突袭,黄巾首领黄邵和刘辟同样分别被荀潇二人点菜。 结果曹纯冲得凶猛,毛都没捞着。 太狠了! “子和,留个纪灵给你。” 荀潇说完,便带着虎豹骑再次来回穿梭。 切割战场,冲散敌军,然后砍瓜切菜一般逐一击破,有了之前几次会战的经验,虎豹骑已经很是熟悉。 同时,曹纯心神一凛,带了一只分队二话不说继续追。 这一追,便又是数里。 很快便来到当初两军对峙之地,心境和处境却是截然不同。 当初袁术大军修建的防御工事,就成了后撤之路的绊脚石,曹纯引兵追上,再次大战一场。 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纪灵再次损失千余人,带着残兵败勇,疯狂逃窜。 当初带了三万余人出征,在豫州大杀四方,一路招降发展到十多万,待后撤之时,仅仅剩下百余人。 “文伯又坑我!” 掉落在陷阱坑中的曹纯,生生看着纪灵逃去却追不上,郁闷极了。 你怕是知道追不上才让我来的吧? 过分! 战壕深坑,对虎豹骑影响更大,一时被挡住脚步,曹纯也只好作罢。 ...... 半晌之后,荀潇清理后方杂鱼之后,也引兵赶来。 “子和,此战如何?” 荀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此时,他下了马,换了身干净衣衫,又跟寻常儒生没有两样。 “别说了,杯都被你装完了!” 曹纯愤愤道。 最近一段时间,他从王二口中学了个新词,觉得十分好用。 王二没说错,文伯这个表字,不装杯都对不起。 “主公又不知道,总归是大胜不是?” 荀潇挥了挥手,邀着众人再去河边,准备修整一番,自己则是钓会鱼休息下。 今天加班,可太累了! 此前,一万虎豹骑面对数十万黄巾军,还有袁术嫡系的三万大军,由于策略得当,几乎全歼。 而自身的战损,可以忽略不计。 抓到的俘虏,如今还在清点,起码也有两三万。 虎豹骑再是精锐,这个战损比也足够吓人。 曹纯想想也是,主公怕是也没想到会赢得如此漂亮。 大胜啊,虎豹骑有近乎无损,便是最好的消息,毕竟虎豹骑本就是从各军中挑选的精锐,极其难培养。 “还是文伯厉害,佩服佩服!” 曹纯顿时忘了纪灵的遗憾,神采飞扬,显然心情极好。 这一路大胜,大开大合,气势如虹,可真是太爽了。 简直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这么爽过。 之前两军对峙,迟迟不动手的郁闷,都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冲锋,尽数释放。 当初等得有多焦急,冲杀起来便有多痛快。 而这一切,他知道都是荀潇在运筹帷幄。 “文伯,我知你能战,但也没想到如此善战!” 曹纯满脸谄媚,蹲在荀潇身旁狡黠笑了笑:“以后我都想跟你一起出征,你我二人联手,岂不天下无敌?” 嗯......我跟文伯合砍十余万大军。 我俩真强! 荀潇抖了抖鱼竿,没有鱼上钩:“不,你不想......” 半晌之后,不知是没有曹纯的惊扰,还是运气又好了起来,荀潇又开始连竿。 硕大的肥鱼,一条接一条被翻上来。 典韦顿时乐开了花,邀着王二迅速架起了烤架,生了火杀了鱼好生放上去。 一面仔细盯着,一面不断向荀潇请教。 他在学自己烤鱼。 随后双手撑膝,一脸憨憨地在一旁等待,好像已经忘了方才在战场是如何凶残。 过了一会,董访终于赶了过来。 一来就看到这副惬意场景,连连摇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来郊游呢! 想到刚才战场的压迫感,浑身一颤,免不得又恭维了几句。 “公义,你有大才,不用学老王的。” 荀潇冷不丁地来了句,给董访闹了个大红脸,就很尴尬。 王二坐在地上,脸颊疯狂抽搐。 先生,你什么意思? 难道说我没有才能? 还是说学我有什么不好? 他摇了摇身子,跃跃欲试想解释两句,看了看对面典韦杀气腾腾的眼神过来,缩了缩脖子只好继续盯着烤鱼。 算了,我脸皮厚。 转念一想,先生又会同我说笑,是不是误会解除? 他顿时又开心不少,我本来就没做什么啊! “别驾......误会,我真的只是赞叹,怎会有人用兵至此。” 董访尴尬地笑了笑,便在荀潇身旁坐下。 要靠近点,抱紧了。 “不错不错,文伯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曹纯一听,立马也来了兴趣,在另一边坐下,满脸期待:“我知道此战定能取胜,但不曾想简单的战也能打得如此漂亮,大胜。” 荀潇一抽竿,空的,叹息一声干脆放下了鱼竿。 这个事情不重要,可以解释。 “其实很简单,袁术就是冢中枯骨,就算我不来子和也能取胜。” 荀潇说的是实话,袁术志大才疏,在没有孙家帮忙的时候,没赢过一次。 他从来没证明过自己。 上次八百里追击,便能窥探一二,这家伙做梦没输过,真打起来没赢过。 曹纯正了正身子,挺直胸膛,下巴微微扬起,听到荀潇的认可显然很得意。 荀潇没理他,打赢袁术有什么好高兴。 他继续说道:“既然怎么都会赢,那怎么赢就很重要。” “曹公挑选各军精锐,建立虎豹骑,无论战马还是待遇,冠绝全军,可以说每一个士兵都花费不少,每个士兵的牺牲,都是巨大的损失” “然而,曹公建立虎豹骑的初衷定然不是好看,而是希望这只精锐在日后平定天下能有大用,甚至专门打其它士兵不能打的仗,一如昔年董卓的飞熊军,吕布的陷阵营。” “又要练成精锐,又担心牺牲,怎么办?” “要知道精锐,都是从尸山火海中走出。” 荀潇侃侃而谈,董访和曹纯都听得极其认真,就像两个在听先生讲课的孩童。 这一次曹纯竟然没有问题,让人意外。 于是荀潇又继续说道:“曹公令虎豹骑出征豫州,有让子和戴罪立功之意,更重要的是以战操练虎豹骑,豫州贼兵不强,损失也不会大,倒是很好。” “要知道虎豹骑成立至今,还未经大战。” “不过,我想比练兵更重要的是,势。” “势?” 曹纯安静听着,连连点头,到此处终于不懂了。 就连董访,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不错,势,兵势。” “一只部队自成立开始,经过不断征战便会形成势,连战连胜,便会有胜势;连战连败,便会有颓势。这也可称之为军魂。” “要养精锐部队之势,就要不断打胜战,绝对不能败,长此以往威势便能积蓄。” “胜仗要越多越好,要越大越好,积蓄的势就越强。” “一旦蓄势到了一定程度,这只精锐之师便会有一往无前,逢战必胜的气质,那就不会再败了。” “因为他们早已习惯胜利,从未想过战败,便不会战败,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只能说士兵拼完了,没有战败!” 说到此处,曹纯陡然睁大了眼,恍然大悟。 他本是武将,征战多年,自然对士卒了解得多。 “文伯的意思,你这次便是用袁术十几万大军,在养虎豹骑的势?” 他蓦然惊醒,惊讶道。 “不错,以一敌十,可谓大胜;战损极低,又是一势。” “将对方十几万大军分割成数个战场,有逐一击破之意,但也有数次养势的原因,一场胜仗变成数场大胜,养起来就会快不少。” “况且还能减少损失,何乐而不为?” “每个虎豹骑好男儿,都是钱哪......” 荀潇淡淡笑了笑,便又拿起了鱼竿。 想清楚其中种种,曹纯再也坐不住,一把惊站起,盯着荀潇良久,只是张大着嘴。 太有道理了! 简直振聋发聩! 从未听闻战可以这么打,兵还能养势! 文伯可真谓神人也! 曹纯又仔细想了想,当初谈及粮草一事,本以为理解了文伯的战略意图,结果还是简单了。 他想得更多,一石二鸟,不......应该说是一石多鸟。 豫州一战,简直玩出了花。 要是自己统率全军,虎豹骑也许能击溃十余万大军,但想必损伤惨重。 主公本就为了练兵,自己就算打了胜仗,怕是还要被责罚。 可是,如今呢? 驻扎多日,损失的只是一些粮草,这些粮草还是从兖州士族处借来,徐州带的真不多。 “文伯真是让人目眩神迷......” 曹纯醒过神来,不禁笑了笑:“我要是袁术,就不想活了。” 数十万大军,以为是决战,然而在文伯眼中只是如何练兵。 太侮辱人! 袁术知道么? 也幸亏我不与文伯为敌,不然真要郁闷死...... “记清楚了么?” “啊?” 曹纯一脸懵逼。 “主公问起,你知道怎么答了吧?” “不行不行,此战功劳太大,我都不好意思了,文伯还是亲自告诉主公......” “那你要不要?” “诶,要......多谢文伯!” 真香! 之前就说好此战功劳给曹纯,荀潇是一个很有信誉的人,自然不会反悔。 桃儿一语惊醒梦中人,自己也该立功。 但是之后有的是办法。 “这......别驾不负君子之名,让人好生敬仰。” 董访听到这里,人都傻了。 天大的功劳,说给就给啊,一点不心疼啊! 此前荀潇谈及兵势,他听了半天没太听懂,毕竟不是武将。 但是从子和将军的神情看,定然不简单,不然能把孩子吓成那样? 别驾懂用兵,还懂军论,定然兵权谋一系。 不过,想到他率队冲锋那英勇的一面,董访又摇了摇头,那是兵形势一系。 天哪,别驾用兵,到底是哪一系? 董访想不清楚,干脆不再想,总之知道别驾极其能打就行了。 然而,让他更意外的是,他还不贪功劳,一句话就给了曹纯。 待属下是极好。 以后跟着别驾,还怕无法立功嘛? “不行,我得写信,写信!” 董访已然决定,立马再写一封家书,劝兄长不再观望。 文武之才均是天下无双,又有君子之风,还犹豫什么? 加大力度! 赶紧梭哈! ...... 数日之后,曹纯清点了俘虏,有三万余人,最后都绑起来,统一在军营西北角看守。 随后大军再次开拔,不是回兖州,而是往寿春而去。 还要继续打袁术。 曹纯自然无异议,反正大功劳在手,文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多问一句我是孙子! 另外一边,纪灵最后带着不到三百人,如乞丐般逃回寿春,极其惨淡。 待传令兵进入大殿,袁术抱着玉玺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前方可是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