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丁毅把白虎旗和手铳盒子让两个亲兵拿着,几人走在大街上。 丁毅自己拿着簧轮枪,越看越喜欢。 他的鲁密铳虽然很强,但还是属于火绳枪的一种。 火绳枪通过一根在硝酸钾里浸泡过的闷燃麻绳点燃药池后击发,所以射手得随时保留一根闷燃的火绳。 然而这火种不方便存放,踹兜里指不准把衣服燎了,而且闷燃也得有空气,你没办法随身揣个盒子存放。露在外边吧,来个大风能把火星子吹得到处都是,不小心溅到药池上就傻了。 所以说排队轮流时,大伙距离都要远点,不能太密集。 如果有火绳的手枪就不可能像现代手枪一样掏出来就射。你得打开火折子,把火绳点上,这就决定了你不可能用火绳枪去偷袭别人。 但簧轮枪的出现改变了历史。 簧轮依靠由卷簧驱动的带齿钢轮摩擦燧石点火,和现代的打火机点火原理类似。这种自发火对手枪带来了革命性的进步,这使欧州的那些贵族大爷们终于可以把手枪揣在怀里。 他们只要提前把火药和铅丸塞在膛内,给卷簧上好发条,在药池上倒上火药,然后盖上防风盖,压下燧石臂,把枪揣怀里就行。 要开枪的时候直接扣扳机,这才是真正的手枪,隐蔽且致命,可以用来偷袭剌杀。 不过簧轮的制造非常复杂,16-17世纪那会,欧州簧轮只有钟表匠才能制作,因此多数只有贵族大爷才有钱买来自卫,或者说骑士大爷们也会拿着玩意来作战,到19世纪初,拿破仑的那票胸甲骑兵还有不少拿簧轮手枪的。 当然,贵族老爷能拿来自卫,但这玩意更适合用来暗杀。毕竟扣扳机的杀人效率可比用刀子好多了,因此在整个16世纪,欧洲发生了非常多的簧轮手枪暗杀事件,于是神罗的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在1517年就下令禁止簧轮枪的私下制造流通,这也堪称世界上第一部枪支管制法。 1544年,神罗在风雨交加的塞雷索战役中依靠骑兵的簧轮手枪吊打了没法开枪的火绳法军,一战成名。此后簧轮枪开始在欧洲遍地开花,但由于价格限制,多数只是以手枪形式装备骑兵。 簧轮打火虽然比火绳枪好用的多,但在16世纪以及17时期早期并没能取代火绳枪的地位,主要原因一是太贵。这玩意贵族和骑士阶层买得起,但普及到步兵是不现实的,因此留存至今的簧轮枪大多都是手枪。而步枪绝大多是也都是精雕细琢,且多是线膛枪,毫无疑问这些也都是贵族老爷的玩物。 另一方面,簧轮在打火数次之后会被黑火药的残渣污染腐蚀,而过于复杂的机构对这些残渣耐受度很低,况且每次射击还得上发条这个操作很鬼畜,单从射击效率而言还比不上火绳枪,因此火绳与簧轮在16世纪一直并存,直到17世纪燧发枪发明并普及之后,簧轮逐渐被淘汰。但又由于簧轮的发火成功率比燧发高,因此拿破仑时期的骑兵还有相当一部分使用簧轮手枪作战。 丁毅边走边看着这支簧轮手铳,打造的很精良,里面有个钢制转轮,用卷簧驱动,这都是钟表级的工匠精心打造,如果和燧发枪结合,必然威力大增。 关键这玩意配给骑兵挺好的,预先装好弹,见面就打,每骑带两支,着重甲后,完全可以顶住后金的骑兵软弓上去打他们。 看丁毅挺高兴的,黄斌笑道:“这位施先生,到挺客气的。” 丁毅犹豫了下缓缓道:“我就是觉的有点奇怪。” 施永这人应该对他们比较防范,最近几次阮思青和他们交易,郑芝龙在的时候,都能交易到大量的货物,郑芝龙出海时,肯定货物大大减少,所以丁毅不觉的施永会这么客气。 为何会送他一柄这么重要的手铳? 七人从郑府出来,很快右拐上了另一条街道。 郑芝龙老家在南安,这边是他的参将府,他眼下是水师参将。 七人刚从街道出来,突然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泉州是大港口,刚刚七人过来时,这街上到处都是人,很多老百姓和摊铺,可以用人流如织来形容,但这次再出来,街上变的十分冷清,足足一百多长的街上,只看到几十人在走动,很多人表情还有点慌张。 他娘的,丁毅的心猛的一沉,施永不是想杀我吧? 就在这时,边上的黄斌余光一扫:“当心。” 一把将丁毅往后猛拽。 丁毅身体噔噔噔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砰,同时一声铳响。 “啊”拿旗的那个亲兵惨叫,右肩被打中一铳,旗也掉到地上。 嗖嗖嗖,空中弓弦声音暴响,右侧一栋酒楼上面,突然窗户大开,十几个弓箭手和铳兵对着这边。 铳兵还在瞄,弓箭已满天飞起。 丁毅和黄斌身边不远处就有棵大树,两人赶紧往树后躲。 中铳的亲兵和拿手铳的跑慢了一步。 扑扑扑,两人身上背上,各被射中三四根箭,中铳的直接倒在地上。 好在亲兵们都穿着铁甲,中箭的伤势不深,同时跑到树下。 “大人快走。”余下四亲兵拔刀,左右观看。 “进去。”丁毅又惊又怒,他看到前面就是一间铺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铺。 六人赶紧冲上去,身后,嗖嗖嗖,弓箭,砰砰砰,铳声不断。 黄斌率先一步,砰,一脚踢开了大门,一涌而入。 有两亲兵挡在丁毅身后,保护着丁毅往里冲,扑扑扑,身后又中数箭,其中一人被射中了要害,倒在门口。 这居然是间卖布的铺子,只见三四个店员,好像还有客人,正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很显然,他们也刚刚知道这里会有打斗。 “关门关门。”黄斌赶紧道。 大伙赶紧把门关上,另一个中箭的亲兵全身是血,身上插了三四根箭,也冲了进来。 就在他们关门的时候,只听外面,哗哗哗哗,大队的兵马正在集合,好多泉州的水师和营兵们,披甲执锐往这边而来。 街上到处都在叫,很多百姓往四下逃散。 “官爷,不管我们的事啊。”店铺里的百姓惨叫道。 “闭嘴,别出声。”黄斌厉喝。 丁毅脸色很难看,郑芝龙不在,肯定是施永干的。 郑芝龙要杀他,在郑府干就行了,不需要出来,而且外面兵马来的好像很匆忙,都没有完全布置好,肯定是施永临时找来的。 这狗东西,我到底那里得罪他了,一定要杀我? 丁毅越想越生气,他真的把郑芝龙当大哥,也想交好郑芝龙,更想将来借助郑芝龙的力量,一起对付后金。 但是,施永这王八蛋,宁要把他逼向和郑芝龙做对的一面。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丁毅一遍一遍问自己。 但此时此刻,如果只是愤怒和惊慌,那什么也做不了。 他缓缓抬头,观察四周。 “大人,怎么办?”此时有亲兵问。 “别慌,铳响了。”丁毅沉声道,有了当年被刘兴治追杀的经验,他的亲兵队随时随地就在附近。 “我去楼上发信号。”黄斌道。 边铺子有两层,下面卖布,上面可以住人。 “把我的铁甲脱下来,给大人。”一个亲兵突然道。 他声音不对劲,大伙凝神看去,发现他脸色苍白。 “小杨。”丁毅大惊,走过去才发现,他脑子后面,居然中了一箭。 “大---大人---一定要---活着出去---”小杨瞪着眼睛看着丁毅,朝他笑笑,扑通,身体重重载倒在地。 丁毅的眼睛,顿时就湿了。 小杨从徐大堡就跟着他,一直跟了几年,没战死在沙场上,却死在自己人手里。 丁毅狠狠的捏起拳头,无尽的怒火在心中燃烧。 “快,脱他铁甲。”黄斌顾不得,赶紧先脱小杨的铁甲,他和另一个亲兵七手八脚脱下来,往丁毅身上穿戴。 但他们刚来时,没人带头盔,这意味一会若要冲出去,还是很危险。 等丁毅穿好铁甲,黄斌跑到二楼,二楼侧面有窗户,他小心的拿出一个信号弹,砰,像烟火似的冲天而起。 想想不放心,砰,又放了一个。 这铺子左边就是他们右拐的街道,往左去是通向郑府的。 右边的这条街上,此时已经有一两百泉州水师和营兵在外面,并且还有远处的往这汇集。 再过一会,就能把这边团团包围。 危险和杀机,已经越来越近。 但眼下外面好像还没开始进攻,大概觉的丁毅已经是笼中之鸟,跑不掉了。 丁毅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有三四排兵丁,就在距离铺子十几米外,非常之近,此时只要有人一声令下,马上就能冲进来。 他们好像在等谁,或者知道丁毅跑不了了。 不多时,有人骑着马从远处来了,飞身下马,正是丁毅的熟人,郑芝虎。 郑芝虎一到现场,先跳下马,然后用比赵大山还大的声音,大声喃喃:“有后金细作来到泉州,本将奉命抓拿细作,百姓们勿慌,都在自己屋子,不要出来。” “凡出来者,格杀无论。” 尼娘的,丁毅心中大骂,当初他在登州杀王家周家时,也是用这样的借口,没想到,现在被人用在自己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