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明轩没有丫鬟婆子,只有予阳和予翰两名小厮,平时洒扫活儿都是二人包揽的。 乔嬷嬷原是褚云攀的奶娘,后来嫡母说都长大了,还要什么奶娘,硬生生把乔嬷嬷调到厨房干杂活。 临着天擦黑,乔嬷嬷正在厨房里忙着给各房各院分饭,忽见予阳在窗外招手。 乔嬷嬷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便走了出去。 予阳把她拉到一边:“乔嬷嬷,三爷让你多备三人的饭菜,到穹明轩给叶大姑娘送去。” “哎呀,那个倒霉孩子……”乔嬷嬷自然知道叶大姑娘是谁了,今天褚伯爷突然带回个儿媳,闹得满府皆知,各房各院的下人都在讨论着。 乔嬷嬷想着眼圈就红了:“一出生姨娘就去了,也没个人护着,老太爷又不管事儿,什么都只能捡别人剩下的。磕磕碰碰地长大,好不容易订下一门亲事,未婚妻居然跟人跑了,又莫名其妙被人拉来垫背……现今府里的人个个都在笑话他……” “嗐,嬷嬷,你别说了,快去吧!”予阳说着塞了半吊钱给她,说完便走了。 予阳虽然爱抱怨,但却是个有门把的,好的坏的只在褚云攀和予翰跟前说。 “真是个倒霉孩子,怎么就他摊上这事儿呢!”乔嬷嬷叹息着。 乔嬷嬷拎着钱回到厨房,厨房里除了乔嬷嬷还有好几个人,一名厨娘、一名粗使丫鬟和两个婆子,全都望了过来。 厨娘道:“予阳那小子找你何事?” 乔嬷嬷只笑道:“他跟予翰午饭没吃好,让多备点饭菜。” 说着把半吊钱塞到厨娘手里。 厨娘摸着那半吊钱很是高兴,但嘴上却不饶人,裂着一口大黄牙说:“得了吧,哪是什么午饭没吃好,谁不知道三爷今天娶媳妇了。” “嘻嘻,听说是人家不要的媳妇,嫁不出去,就塞过来了。”粗使丫鬟小草从灶炉前抬起一张黑不溜秋的脸,笑了起来。 另一个黄姓婆子立刻凑趣:“也怪原来订亲的叶二姑娘把新郎勾搭跑了。” 小草挤眉弄眼,明知故问:“叶二姑娘为什么跑呢?” “一个是咱家庶子,另一个是张家嫡子,换了是我,也得跟张家嫡子跑呀!” 说着,便都笑了起来。 这话她们今天都不知说多少遍了,翻来覆去、不厌其烦地挂在嘴上,好像每多笑话一遍就能得一遍赏一般。 或者她们就是这样深深地期盼着的吧,这话若能传到太太耳中,就能落得个好处。可惜太太今天不在府中。 “张家公子居然放着金贵的嫡长女不要,跟庶房的女儿跑了,真不知道那个叶大姑娘是怎么个丑法!” “啧啧,能把新郎吓跑,能好到哪里去,绝对是个丑八怪!” 乔嬷嬷听着心里咯噔一声,更加担心和不滋味了。 “就算真是个丑的,也绝对不会愿意三爷。” “可不是么!明明能嫁张家嫡子,突然塞进咱们这里,还是个庶子,换谁谁不乐意。要我说,明儿个回门后准不回来了。” “不会吧?都嫁进门了?” “这哪叫嫁进门,连堂都没拜。我听红玉说,三爷都被赶到兰竹居了。要不咱们打个赌?” 乔嬷嬷越听就越替褚云攀委屈。 她拿了个大大的食盒,把饭菜都装上,然后提着出了厨房,直往西院那边走去,想瞅瞅那叶大姑娘是个什么样儿的。 顺着一条大路直往西走,经过一道跨桥,几个院落,便是穹明轩。 乔嬷嬷走进院子,天已经乌黑,除里屋子里,前庭只有一盏灯亮着,两名陌生丫鬟立于前庭中,不知在低声商议着什么。 两名丫鬟俱穿着一身水红衣裳,十六七岁上下。一个身量高挑,长得桃眼小尖下巴,瞧着就是个伶俐泼辣的。个子矮些的那个,杏眼脸微圆,颇为温文和善的样子。 不用猜,必定就是叶大姑娘带来的丫鬟了。 乔嬷嬷笑着走上前,客客气气地道:“二位,这是我们三爷让送来的,不知叶大姑娘在何处?” 秋桔和惠然转过身,见是个圆脸老婆子。惠然道:“我家姑娘太累,已经歇下。” 没见到传说中的叶大姑娘,乔嬷嬷颇为失望:“那就不打扰姑娘安歇了。我姓乔,是这府里的下人,二位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吩咐。” 秋桔见这婆子待她们客气,想起自己拦人时的无礼,不由地满脸羞红。 “谢过乔嬷嬷。”惠然连忙道谢,很是感激。她们正愁着吃食和睡觉的问题呢!不想褚公子居然就打发人来了。“请嬷嬷给我们寻两床铺盖即可。” 乔嬷嬷答应着,出了门,不一会就抱了两床新被子过来。惠然谢了又谢,塞了二两银子给乔嬷嬷。 乔嬷嬷一惊,推了几回,实在推不得,只能接了。 乔嬷嬷离开后,惠然一脸难为情:“褚三爷挺好的一个人。” “这是向我们姑娘献殷勤?咱们受了他的好,到时候要走,就更难看了。”秋桔脸色铁青,“难道姑娘真下嫁褚家?” 她说着满满都是不甘。 “当然不可以!”惠然也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们也没受他太多的好。你没见我给了二两银子的赏钱?” 秋桔道:“那现在该怎么办?也不知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景况,连个婆子都没有派来!” 当时出门太匆忙,迎亲队急急忙忙的,也没有请人来抬嫁妆。家里跟出来的,也就只有她们两个丫鬟。 “看来太太情况不太好,老太爷又是个拧不清的,置于世子……”惠然说的世子自然就是叶棠采的爹叶承德了。惠然咬了咬唇,便不想说叶承德了。“而且还有二姑娘和姑……张博元那一桩,府里怕是乱成一锅粥了。现在两眼一抹黑的,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今晚先把姑娘守好,待到明天回门,再做打算。” 秋桔点了点头,二人提着吃食回屋。 叶棠采躺在罗汉床上睡得正沉,二人对视一眼,不好叫醒她,二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和衣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