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小月走进来,神色纠结。 “何事?”叶棠采说。 “那个……王嬷嬷和露珠进京来给你拜年。”小月深深地皱着眉头,一脸为难,“正等在垂花门。” 青柳黑了脸:“拜什么年?去年年底的时候,进京交田租的时候不是已经拜了吗?” 在大家族里,每年两季的收田租。年底各庄子的管事交待完事儿,主人就会给他们摆一宴,算是跟各庄头们喝了年饭,提前拜年和给压岁钱。 一般的庄头过年都不进京了,而是在庄子里守着。除非跟主人特别亲近,离京特别近的才会进来拜年。 而叶棠采的庄子离京也近,但前年王嬷嬷和露珠也没这样过年进京来。 想着,惠然和青柳小脸沉了沉。 叶棠采却笑了笑:“那就请进来了吧!” 小月看了叶棠采一眼,答应一声:“是。”说完便转身离出屋。 “三奶奶……”青柳担忧道。 叶棠采唇角翘了翘,“我是主子,她们既然要拜年,那就让她们拜吧。有什么事,也当面说给她们。” 惠然和青柳一怔,接着点头:“三奶奶说得是。”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外面的璎珞珠帘被打起,只见一对母女走进来。王嬷嬷一身暗红色的青藤纹褙子,头上戴着黑色的镶玉抹额。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旁的少女,十六七岁上下,一身淡青色的素纹小棉袄,浅绿娟纱白花长裙,长得婉约灵秀,眉目娇丽,但头上却只在右边戴了一朵淡青色的堆纱花,并一支素银扁簪。整个人显得清秀而无害。 叶棠采瞧着便笑了一下。 以前的露珠可不是这般打扮的。 露珠喜欢大红大紫,喜欢颜色鲜艳。但现在却一反常态,那小心谨慎讨心之心也太明显了。 露珠接触到叶棠采的目光,身子微微一颤,连忙与王嬷嬷跪下行大礼:“给姑娘……不,是奶奶拜年。” 露珠跟秋桔以前有些不对付,但后来叶棠采成了侯夫人,而叶棠采迟迟不纳妾,露珠和秋桔一下子便有些同仇敌忾。常书信来往,一来二去,岂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最近秋桔只给了她两封信,一封是腊月时,说叶棠采终于同意让露珠过年后回京。 露珠喜不自胜,还来不及好好准备,昨天又收到了秋桔的第二封信,说叶棠采不准备纳妾。 露珠和王嬷嬷急死了,也等不及秋桔的信,便拉着自己的娘一同进京来,瞧一瞧这究竟怎么回事。 “起吧,不必多礼。”叶棠采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盏,“去年年底不是来过了,往年也没在春节进京的。今儿却特意过来。” 露珠脸上僵了僵,王嬷嬷却一脸为难。 叶棠采为她了她们一下,但也没心思再为难,只淡淡道:“露珠与我一年,还要大两个月,十七了吧!也该配个人了,我记得庄子上有几个小厮,王嬷嬷你瞧着哪个合适,便来给回话。” 露珠脸色一变,唇微微颤抖:“奶奶……我、我……以前奶奶出嫁时,太太把咱们叫房里,说过……” “事情有变,不纳了。”叶棠采冷声道。 露珠脑子一晕:“可……” “可是什么!”不等叶棠采出声,王嬷嬷已经回头瞪她了,“奶奶还跟你签过保证书么?主子是主子,觉得不适合了,不纳就不纳。你若真被纳上去,也是为了助奶奶分忧,现在奶奶觉得纳你对眼前不妥当,那就另作安排,你还唧歪!” 露珠狠狠地咬着唇。 叶棠采眼里闪过厌恶,看着王嬷嬷微微一叹,幸得她的嬷嬷还是个明事更换,“嬷嬷你回去好生挑着。若庄子上的人不行,再来回我。侯府有好些庄子和田产,那些管事也有好几个年轻有为的,到时我让人挑几个让嬷嬷瞧瞧。” “谢奶奶。”王嬷嬷连忙磕头,回头瞪了露珠一眼。 露珠眼眶微红,往叶棠采身边看了看,只见惠然和青柳,刚刚在外间也只见小月和白水二人,便道:“怎么不见秋桔?” 叶棠采轻笑:“秋桔嫁人了。” 露珠小脸一僵,嫁人了?连秋桔都嫁了,那她……想着,她便头晕目眩的。 “嬷嬷一路过来,也辛苦了,青柳,你去让厨房给嬷嬷她们备饭。”叶棠采说。 “是。”青柳回头看二人,“嬷嬷,露珠,奶奶赐饭呢,快过去吧。” 母女二人这才跟着青柳出门。 待用过饭,母女便就坐着小马车离京了。 露珠坐在马车里哭着,王嬷嬷瞪她:“让你别来你还来,若奶奶有心,早叫你了,何必拖着。” 露珠仍有不愤:“明明说好的,虽然没签什么保证书,但……” “但什么?”王嬷嬷说着也微微一叹,“其实我也想你有这个机会,但主子说不行,那就不行。咱们做奴才,就该有做奴才的本份。别人夫妻之间,哪真的有必然的情况。我是太太从温家带过来的人,当时跟着一起的几个丫鬟,原本小蝶和香玉该开脸的,但结果太太觉得不妥,当时的叶承德也不太喜欢二人,就把她们配人了,反而给现在的花姨娘开了脸。这种事哪有绝对的,只能说,你没那个命。” 露珠虽然心有不甘,但秋桔都嫁出去了,只能这样。 母女二人回去后,王嬷嬷怕露珠还不歇心,连忙给她找人家。 虽然当不上姨娘,但那是自己的亲闺女,自然得好好地找。也想过跟叶棠采说,找褚云攀庄子上的管事之类的,但最后还是舍不得她远嫁,就在自己的那个庄子找了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向叶棠采回了话。 叶棠采赏了足足八十两银子给她添箱,便把她给打发了。 而秋桔,那天予阳塞进马车之后,就送到一个牙婆手里,说让她卖给人当妾,不拘什么人。 牙婆看着废了手和哑了的秋桔,砸巴了两下嘴,还能拘什么人,只能找个穷汉了。 于是卖到西南地驱,一个偏僻的小村子。 虽然村子穷,但还是有个富户的,家主是个六十出头的丑老头,虽然长得丑,但却有童生功名,家里有几十亩肥田。 想买个小的,但又嫌贵,最后见秋桔虽然哑了和不用做细活,但好歹那张脸在,于是花了二两银子买回家了。 老头家的婆娘气得要死,便见天地搓磨人。 这些都是后话,叶棠采不太清楚秋桔的情况。 前生到死秋桔还陪着她,她心里到底念着这分情宜。原本想配给王嬷嬷所在的庄子的小厮,褚云攀说他处理,她以为他不放心,所以嫁到大老远。不知道人被弄废了。 褚云攀也不说,不想叶棠采难受。 却说露珠母女走后,叶棠采便等着褚云攀回家来。 但中午饭他没有回,到了晚饭时他还不回来。 叶棠采便担忧,坐在窗台前等。 这时,一个人影急急地跑进院门,叶棠采一喜,以为是褚云攀,认真一看,结果却是小月,叶棠采有些失望。 小月跑进来,走到叶棠采身边,脸色不太好,吱吱唔唔的:“三奶奶……” “怎么了?”叶棠采歪了歪头。 “这个……”小月抿了抿唇,“不知怎样的……三爷好像被刑部给扣住了。” 叶棠采一惊:“你说什么?”他是镇西侯,谁敢扣他!而且,为什么扣他?难道……他跟梁王之事败露? 想着,叶棠采一阵头晕目眩。 “你个混帐,瞧你把三奶奶吓得!”青柳气不打一处出,“三爷可是镇西侯,哪能出事。先是平战乱,后抓流匪,是咱们大齐的大英雄。三奶奶,你不要怕,那不过是小月不知哪听来的混话。” 但叶棠采却小脸发白,身子都有些抖。 不,若他跟梁王谋反一事被揭露……便是再大再多的功,也抵不过谋反大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