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挽心离开,挽素急急地跑回揽月轩。 走进屋子,只见葛兰郡主脸色煞白地歪在檀木榻上。 挽素跪在她面前:“已经把人送出去了。” 她有点埋怨葛兰郡主,昨晚一下子打死不知多好,偏要装一下仁慈。 葛兰郡主恨声道:“挽心生又如何?死又如何?她打着还死者一个清白的名头,该告的还是会告。若挽心死了,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挽素一惊:“郡主说得对。” “不怕的。”葛兰郡主眼眼闪过厉色,“一切……都在我的预计之中。早知那个吴家老货一定会借题发挥的,只是料想不到这么快而已。”倒是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一定是叶棠采这贱人!一定是她!”挽素恨声道,“一计接一计的。先在褚学海之事算计了郡主,今天一早就让吴夫人上门来闹。就是不给郡主反抗的时间。” 葛兰郡上额上沁着汗,铁青的小脸微抖,却呵呵冷笑着:“一个侯夫人而已,她这是仗着褚云攀得势,父皇就会偏着他们吗?但我,是皇家的郡主!” 只是……眼前实在太难看了。 若吴夫人诬告的是葛兰郡主,此案自会交到大理寺密审。但现在嫌疑人推给了挽心,只能交给府尹,暴露在全天下百姓眼前。 衙门—— 程府尹铁青着脸在后堂里,师爷早就把情况禀明了。 程府尹艰难地道:“所以……马上,这批人就要过来了。” “是的。”师爷一副要哭的表情。 程府尹手捂着额头,皇帝的亲孙女?吴家?褚家?而且听说,葛兰郡主跟镇西侯夫人不对付! 全都是些让人头痛的存在啊!这两年间,怎么全是这些辣手的案子,真是一件比一件的无耻和奇葩。 但,既然蔡公公都在褚家同意审案,那就得审。而且,此事关系到皇室声誉,闹到这个地步,若不审,只会坐实了葛兰郡主谋杀亲夫的名声。 “咚咚咚——”门外一阵阵的击鼓声响起。 程府尹神色一凛:“走吧,升堂!” 等他整装完毕,走到公堂之上,就见吴夫人批麻带孝站在下首,挽心却被压跪在堂下。 程府尹坐下,干咳一声,狠狠一拍惊堂木,惯例发问:“堂下何人?” “本夫人乃正一品诰命夫人。”吴夫人说。 这一品的诰命,是吴一义当上京卫营统领后给她挣来的,后来吴一义残废并被解职,皇上虽然弃用了吴一义,但到底是他的孙女婿,而且当时皇上重病,倒是没有多责怪。 吴一义既定不是犯错,而是因伤解职,也没有把她的诰命收回去。 程府尹点头:“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本夫人要告,葛兰郡主之婢挽心毒杀我儿。”吴夫人道。 程府尹脑子生痛:“可有证据?” 吴夫人双眼立刻瞪红了:“没有。” “那……”程府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但我儿死得不明不白。”吴夫人道,“而昨天,突然传出此婢用奇毒想要杀害褚家小公子,便是连医正大人也查不出病因,若非偶然,褚家小公子早死了。” “可是,搜不到证据也不能空口白牙地冤枉人。”程府尹道。 吴夫人却说:“褚家小公子如何查出来的,那就如何查此案。” “对对对。”外头的百姓不住地起哄。 程府尹却是眸色清明,点头:“夫人说得对。但现在不止需要证据,还得验尸、多方证人证词等等,所以先关押疑犯,明日再审。退堂!” 吴夫人不能立刻活撕了凶手,心里不快,但也知道,此事急不来。 两名衙差走过来,把挽心压着离开。 “啊呀——”外面的百姓一阵阵失望和不愤,他们兴致冲冲地观看,哪里想到,好戏嘎然而止。 程府尹回到后堂之后,便写了一封折子,送进了宫。 不到下午,宫里都知道吴夫人告葛兰郡主……不,是挽心毒害吴一义之案了。所以程府的的折子重重通关,直往正宣帝的御书房而去。 但此刻正宣帝却在自己的寝宫,昏迷在龙榻之上。 就在刚刚,蔡结才把褚家和葛兰郡主事情回禀,正宣帝气得一口气没缓过来,居然生生气得晕死了过去。 罗医正忙呼了一阵子,这才醒了过来。 正宣帝好久没晕过去了:“那个逆女……” “皇上好好保重。”蔡结急得都快哭了。自从大病初愈后,正宣帝已经很少这样昏迷过去了。 这时,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神色慌张,但看到正宣帝一副重病的模样,唇张了张,明显是想报告些什么,但最后却没有说出来。 不想,正宣帝却问:“何事?” “奴才……奴才……”小太监被正宣帝盯得都快要哭了,但正宣帝问话,哪里敢不答:“平王妃求见……” 蔡结一怔,气道:“出去!”又回头对正宣帝说,“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不要见她。” “咳咳咳……”正宣帝却气得直要喷血,虎眸圆瞪:“让她滚进来!滚进来!” 蔡结见他如此愤怒,便知是正宣帝心中的怒火无法宣泄,憋得难受极了。那就见见吧! 蔡结叫来小太监,让他去宣平王妃。 过了三刻钟,就见平王妃走进来,看到正宣帝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参见父皇。” “砰”地一声,却是正宣帝直接将床上的瓷枕给扔了出去,碎了平王妃一脚:“你们这些混帐东西!” 平王妃狠狠地咬着牙,却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微微抬头,却见正宣帝那冷沉而愤怒的脸,平王妃神色变幻。 “说,究竟怎么回事。”正宣帝冷冷道,声音低沉。 平王妃揣摩着正宣帝的语气,一口咬,这才道:“回父皇……都是这些无耻之徒冤枉的。兰儿是皇家的郡主,是龙子凤孙,如何会教出来的丫鬟此等狠毒的丫鬟。是吴家夫人瞧不得兰儿再嫁,才血口喷人。父皇要为兰儿做主。” 正宣帝虎眸瞪得大大的,瞳色微深,最后点头:“对,一群刁民啊!竟敢、竟敢——” 平王妃伏下身,又朝着正宣帝磕头:“父皇明鉴。” “好,出去吧。”正宣帝淡淡道。 “谢父皇。”平王妃抹了泪,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正宣帝狠喘了几口气。 气恨得连牙都咬得咯咯直响,葛兰如何会做出那等狠毒无耻之事,一定是那群人诬告。不止是吴夫人,还有那群刁民!竟敢当众说她谋杀亲夫! 葛兰是他的孙女! 是他大齐皇帝的孙女! 别说没干这些事儿,就算真的干了,又如何?用得着这群下贱之人威逼? 皇家的尊严不容侵犯,皇室的声誉也容不得损一分一毫损伤。 他大齐的郡主不会干这种事儿,容不得辩驳。 一名小太监走进来:“皇上,程府尹送来奏折。” 正宣帝摆了摆手,连看也不用看,就知道里面讲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小心冀冀,婉转地问如何审此案。 正宣帝冷声道:“告诉程府尹,皇家的郡主养不出那等狠毒的下人,朕亦相信兰儿。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让他该如何审就如何审。蔡结,你亲自去。” “是。”蔡结看着正宣帝怒得瞪圆了眼,唇张了张,想说昨天葛兰郡主陷害叶棠采来着,三翻四次的,已经跟叶棠采结下仇怨了。 原本,把葛兰郡主嫁入褚家,是为了搞和搞和太子与褚云攀之间的关系,不让二人太亲厚了。但现在,不但搞和了太子,还似是连皇上跟褚云攀的关系也有些微妙了。 但这话蔡结不敢多说,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正宣帝了。 蔡结只好转身离开。 看着蔡结的背影,正宣帝一双昏黄的老眸闪过厉色。 蔡结不顾自己的老腰老腿,出了宫。 来到衙门的后堂,程府尹看到蔡结,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连忙恭恭敬敬的走了出去。 蔡结只道:“皇上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府尹该如何审就如何审,不必顾虑。” 说完,便拂袖而去了。 程府尹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师爷道:“如此甚好。” 程府尹却抹了抹额上的冷汗,什么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看懂了。皇上的意思,明摆着就是黑的也得抹成白的。但却不用他这个府尹操心,皇上自己去办! 一切证人证词证据等到了他面前,全都只能证明郡主……不,是郡主的丫鬟是清白的。 “来,写个传召书,把需要的人都传召过来。”此案牵连甚广,需要多方证人,而且全都来头不少,自然得个个到场。 师爷写好传召书,就让衙差给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