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家伙们,还真的挺有钱的。” 大账内,朱英笑着对叶月清说道。 此刻,县城里的宴会已然是结束,关于宴会的内容,结束后半个时辰内,就已经全部汇报到了朱英这里。 “东家,袁家和周家在汝阳这边根深蒂固,即便经历过元朝纷乱,但终究是大姓,底蕴还是有的。” 叶月清回道。 朱英点点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过单单两家就出了价值三万白银的东西,这还是让朱英有些意外。 即便不是世家,单单宗族里的积蓄,也不可小瞧。 “三万白银呀,这可不是宝钞,差不多就是三万石的粮食,早前汝阳这般,袁周二家也没少赈灾,竟还能有这么多底子。” 朱英有些感叹的说道。 叶月清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沉声回道:“好的,东家。” 朱英一愣,而后马上反应过来。 好个锤子好呢,我说啥了?你就好。 颇有些无语,朱英知道这是叶月清误会了。 现在的叶月清,看似有些柔弱,实则手里可是见过血的。 前段时候收拾那些黑心商人,可是让群英商会大赚一笔,所以叶月清还以为,东家也是想把这些人给抄了去。 “别多想,现在咱们不是以前了,要转变一下思路,不能按照曾经的方式去做。” “袁周二家是有些积蓄,但这都是正常留存下来的,在当地的名声,也是很不错。” 朱英解释着说道。 现在的地主阶级,可是大明的最为根深的拥护者,要是在这年头搞什么土改,均分田产,那无疑等于自掘坟墓。 大明一千四百二十七个县,大部分的知县,都是属于地主阶级。 只有他们的强力拥护,才是大明稳定不乱的基础。 贫民虽然是大明最大范围的组成,但在这个年代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多数是没有话语权的,且因为文盲的关系,极为容易云从。 “是,东家。” 叶月清立马端正态度,而后问道;“那该如何处置他们。” 朱英轻轻摇头,道:“不要用处置这样的词,明日一早,让人通知过去,让大部分人,都直接过来吧。” “就说我摆下宴席,请汝阳城内的大户们,吃席!” 次日正午。 在军营中的大帐内,以袁知县为首的十多人,就领命过来参与宴会。 这让袁知县都没想到,自己本来想只是想带个一两人,长孙殿下竟然让把大部分人都带过来。 并且还亲摆上宴席。 一时间,包括袁知县在内的众人,皆是感觉到非常的荣幸。 军营的强大骑兵队伍,更是让众人感受到军队的强大,还有长孙殿下的威严。 四万骑兵所带来的震撼,让众人的脑袋几乎都一片空白。 只是让众人感受到奇怪的是,在军营各处,地面上都撒有大量的白色石灰粉。 进入大帐后,朱英坐在上首,袁知县等人开始参拜。 然而袁知县在看到上首的朱英后,整个人都变得极为震撼起来。 “臣袁行舟,拜见长孙殿下。” 袁行舟的语气中,带着非常明显的颤抖,因为他发现,在上首坐着‘长孙殿下’,并非是皇孙朱允炆。 袁行舟曾经有幸到过京师,参与过朱元璋的赐宴。 而在宴会的那天,他是见过太子殿下,以及皇孙朱允炆的。 按照年龄算,皇孙朱允炆此刻也不过只有十四岁,跟上首的完全不是同一人。 且此‘长孙殿下’的面相,让他更为吃惊,这和他脑海里的太子殿下,几乎重合。 难不成,是太子殿下返老还童了? 太子朱标薨逝的消息,可是昭告了大明各地。 此刻的袁行舟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 “放肆,长孙殿下乃是陛下册封虞王。尔乃敢如此冒犯!” 就在袁行舟还在迷惑的时候,站在朱英旁边的秉笔太监郭忠,对着袁行舟大声呵斥起来。 按照大明的规矩,朱英是已经被册封虞王,所以应当称呼为虞王殿下,这才是正式的官方称呼。 长孙殿下当然也可以叫,但在京师,‘长孙’这个词的象征意义更大。 就像是称呼朱棣,不叫燕王,称呼四皇子一般。 郭忠此举,多少算是吹毛求疵了。 不过朱英却并没有开口,显然这有他授意的意思。 “臣罪过,虞王殿下恕罪。” 本来作揖的袁行舟,立即跪拜在地上,求饶说道。 “不知者无罪,本王的身份,确实知晓的也不多。郭忠,你也不必太过于严厉了些,都起来吧。” 朱英笑着说道,语气温和,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郭忠在自作主张一般。 袁行舟闻言,这才缓缓起身,再次作揖之后,才敢入席。 不仅仅是袁行舟迷糊,就连其他如县丞,主簿,典吏,甚至其他的乡绅们,也是一脑袋的雾水。 大明什么时候,出来了一个虞王殿下呢。 要知道如今封王的,一般都是皇子们,而皇子们的册封,都是要通传天下的。 不管是哪位皇子的名头,或许百姓不清楚,但官员们,那可是都要记得明明白白的。 冲撞皇室,这罪名可大可小,追究起来,抄家灭门都能达到。 “殿下,这是汝阳城内,以袁知县为主的众人,合计送来的清单。” 入席后,郭忠从怀中掏出本小册子,正式递交到朱英手中。 朱英虽然早就知道了清单的内容,还是接过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 此事酒水菜肴,被侍从们摆了上来。 下方袁知县等人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等待虞王殿下讲话。 “汝阳不愧是自古以来的大县,即便在战争过后,也能快速的恢复,这其中,袁知县有不小的功劳呀。” 朱英看完后,开口说道。 袁行舟连忙起身,作揖道:“臣惶恐,这些不过是臣份内之责,当不得殿下夸赞。” “不错,来,大家共同举杯,为袁知县多年辛勤贺。” 朱英端起酒杯,对着众人说道。 众人连忙起身,摇摇举杯,一饮而尽。 袁行舟听到此番话,心中却是疙瘩一声,整个人都不由颤抖了一下。 如今的袁行舟,已然是五十多岁,深谙官场之道。 面对虞王殿下如此抬举,心下明白后续定然不会好过。 果不其然,接下来,朱英就开始问道: “现在河南境内,瘟疫过于肆虐,虽然还未抵达汝宁府,但看着形式严峻,怕是不久后即将到来。” “不知袁知县在对待瘟疫上,可是有什么举措。” 朱英声音平静的问道,听不出個中情绪。 袁知县闻言,知道重头戏来了,回道:“启禀虞王殿下,面对瘟疫,臣等人在早前,已然是筹备了大量粮食,供给过去。” “在关卡处,也是严格把守,但凡有瘟疫接近的消息,必会首先做好准备。不得让其侵入到汝阳地界来。” 朱英点点头,道:“在这方面,袁知县做得很是不错,完全可以为其他县城的表率。” “但是!” 朱英先是认可一番后,话锋一转,语气渐渐转冷:“为何本王得到消息,汝阳境内有大量商贩。” “在此天灾面前,不仅不帮忙平抑物价,反而囤货居奇,甚至暗中高价收购瘟疫地区的粮食,这些事情,袁知县难道不知晓吗!” 说道后面,朱英的语气中,斥责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 未等袁行舟说话,朱英又道:“袁知县作为汝阳县内的父母官,难道就是这般看着其他县城的百姓,苦受煎熬,而没有丝毫触动之心?” 袁行舟冷汗都下来了。 他没有想到,虞王殿下最后发难的方向,竟是在这么一个地方。 其实商人的囤货居奇,就整个大明而言,都是普遍的现象。 官府的行为,一般都是直接出粮平抑物价,也不可能将这些商人全部给抓捕起来。 对于哄抬物价,只有在售卖的时候,以极高的价格出售,才会如此。 多数商贩,都是囤着不出。 然而,这些囤货的商人们,多数和地主阶级极为密切。 米商大米的主要来源,自然就是从地主这里出的。 米商本身,也不会进行种植。 面对虞王殿下的责问,袁知县额头豆大的汗水滚落,半晌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眼看似乎朱英要直接发难,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袁行舟以及其他官员,包括乡绅大户在内,都松了一口气。 “本王相信,诸位的心中,都是装着百姓的,这件事袁知县当要引起重视,本王驻扎的这段期间内,希望能看到效果。” 朱英的话,颇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 但至少眼前的难关算是渡过了。 之所以袁知县等人对于朱英如此惧怕。 其实这一切还是跟朱英的那些叔叔们,有着很大关系。 皇子们在藩地的行径,可没有哪个带着好名声的。 欺凌当地官员这种事情,都快形成惯例了。 随便找个贪污的罪行,地方官员就承受不住,打杀都是常事。 “好了,其他的事情暂且不提,此次本王召集尔等过来,主要方面还是关于瘟疫的事情。” “朝廷的昭告,早就发到了尔等的手中,尤其是关于石灰之事。” “石灰能够阻挡瘟疫,但是本王看到的,整个汝阳城,似乎对于石灰根本没有在意,甚至都未有大量采集石灰的举措。” “这个事情,袁知县跟本王说道说道。” 朱英直入主题问道。 有关于石灰防止瘟疫的事情,早在朱英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通禀整个河南地界。 袁知县连忙起身道:“回禀殿下,石灰汝阳城内备货不多,朝廷告示下来后,臣就已经安排人开始炼制了。” 朱英沉声说道:“石灰,杀鼠,这两事刻不容缓。瘟疫无小事,一旦蔓延过来,那可就不仅仅几条人命的事情。” “诸位方才进入营内,自当也看到四处都撒有石灰粉。从今日开始,尔等务必全力炼制石灰。” “一是为防治瘟疫,而是多余的石灰,都要向瘟疫地区输送。” “本王此次受命过来处理瘟疫相关,当容不得半点疏忽。” 朱英说完,微微抬手示意,郭忠立马安排侍从,将一本本小册子,送到袁知县等人的面前。 “诸位好好看看,这是本王定下对瘟疫的防治策略,尔等必须严格按照上面的方式进行。” “三日之内,本王看到具体的成效。” 这个册子上的内容,就是朱英在路上的时候写下来的。 其实也没太多的规矩,都是按照后世的一些注意个人卫生旳方法。 还有对于瘟疫的应对手段。 这些册子,将会在大量印刷后,像瘟疫地区内进传递。 其中更是直接指出,这次瘟疫的主要来源,就是老鼠身上的跳蚤传播。 百姓很少洗澡,并不注重个人卫生,大部分身上都有跳蚤。 所以想要防止鼠疫的传播,卫生是很大的问题。 就比如现在的大营内。 朱英已经安排建立了大量临时澡堂,对于洗澡,有严格的要求。 每过三日,都必须洗澡一次。 且如今,口罩的制作,朱英已经下令开始了。 只是现在制作的口罩虽说和后世的相差不大,但由于是绢布制作而成,无法一次性使用,只能是反复使用。 台下众人,在拿到册子后,就开始阅读起来。 朱英注意到,众人在看到防治手段后,不仅没有太大的想法,反而有些皱眉。 在众人看来,这些动作如此繁琐,实在是没有必要。 朝廷已经多次宣传了,但也很难引起地方官员,甚至是百姓的重视。 像在册子里要求的,勤洗手,洗澡,洗衣,清理屋内脏乱等事,过于麻烦,会给百姓带来诸多不便。 朱英见此,并不意外。 别说现在了,就算是前世,全球流行重大瘟疫的时候,哪怕信息传播极快,官方不断宣传。 但没到面前的事情,也根本没啥人在乎。 更别提现在的大明。 还没被鼠疫侵入的城池,哪怕城内已经开始有鼠疫出现,都没几个在乎的。 只有真正收到鼠疫的毒打后,才会明白其中的恐怖。 这也是为什么朱英要亲自过来的最为重要的原因。 现阶段对于瘟疫之外的城池,只能加以半强迫的手段,让百姓们严格执行防治条例。 即便这在多数人看来,是浪费劳动力的一种表现。 不过等瘟疫的事情,尤其是瘟疫地区的情况传播开来后,大家才会知道是谁救了他们的卿卿性命。 宴会过后,袁行舟回到府衙。 大明官员的府衙,后面就是住所,古代衙内的称呼,也是由此而来。 “周典吏,本官怎么觉得,虞王这个名讳,好像在不久前,似乎听说过一般。” 袁行舟皱眉问道。 经过袁知县这么一说,周典吏也是面露奇怪之色,回道:“不瞒大人,卑职也觉得熟悉得很。” “确实是在不久前,听说过,就是不知道在哪听的来着。” 两人仔细回忆一番,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 良久,两人这才作罢。 “本官给京师的老师书信一封,或许会知晓一些。” 袁行舟说道。 他的老师正在京师,应当知晓得多一些。 周典吏点点头,而后笑着说道:“今日听说溢香园来了个大家,不如大人可否赏光,同去赏悦一番。” 袁行舟闻言,笑容绽放,皱纹都清晰了不少。 到了他这般年纪,勾栏听曲算是日常享受了。 就在袁行舟开口答应的时候,脑海中忽的一道灵光闪过。 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听说过虞王殿下这等事情。 便就是在听戏曲的时候。 那还是在一个多月前,皇家孝陵的有关流言,从京师开始,疯狂向大明周边蔓延开来。 皇家的事对于天下百姓来说,引发的热度是爆炸的,且朝堂竟然还没有禁止的意思。 那可是最好的谈资了。 足足经历了一个多月,热度才淡下去。 而孝陵的流言中,重点就是跟虞王陵墓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