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沈溍也只能硬着头皮猜测道:“殿下画作意境悠远,臣难以企及,不过臣观看下,似乎殿下画的是耕田所用之犁?”
连蒙带猜,画面上那个小黑团,好似是人,又似什么动物在前方,有几条黑线拉扯,跟耕田的景象,勉强能扯上几分相似。
朱英一听,愣了下。
这压土机的原理,好像还真跟牛耕田差不多。
不过一个是松土,一个是压土罢了。
想到这里,朱英笑道:“确实跟犁有些相似,不过在这方面的,并非是为了松土。”
“沈尚书你且看来,本宫这后面画的,是个巨大铁筒,其目的所在,便是如牛耕田般,把这地面给压实了,只需数人数牛,拉着这铁筒来回滚动,这地面可不一下就给夯实了。”
朱英停顿下,皱眉继续道:“只是这铁筒打造起来,倒是有些麻烦了,如此大的铁筒,工匠制作起来,怕是要花费不少时日。”
听到太孙殿下的言语,沈溍福至心灵的补充道:“殿下,若只是为了夯实地面,铁筒虽好,亦可用石柱,偌大的石柱中心掏空,亦是能作夯土之用。”
朱英一听,不由道:“好办法。”
这次,朱英算是对古人的智慧,有了个彻底的了解。
他所暂居的,是先见之明,落到实地实施方面,略有不足。
而沈溍作为工部尚书,掌控工匠,在这等事情上,早就是烂熟于心,稍稍点拨,就能举一反三。
单轮智商而言,能够考中进士的,可没有一个傻子。
那均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硬生生杀出来的。
“这个压土石的制作,便就交于沈尚书了。”朱英满意的说道。
沈溍连忙表态,表示三日内,便可成型数十架。
随后,便是关于京师内的规划建设了。
现有的图纸还算是比较详细,从图纸上可以看到,目前的大明南京城,大致可以划分为四大类。
分别是:手工业区,商业区,官吏富户居住区,风景游乐区。
至于贫民区,自然都是到外城去了,也没财力可居住在内城里来。
其中手工业区,又是城内大头。
如今的南京城内的居住者,以手工业者占绝大多数,元末时期的农民战争,让大多数的工奴成为了较为自由的匠人。
明初蓬勃兴盛的农业生产,成为手工业发展的扎实基础。
手工业的繁荣,也生出了不少新的行业,产品制作的各个阶段,也逐渐开始独立起来。
譬如造纸印刷,制糖售卖。
往前造纸印刷多是为一体制作,现在也慢慢分别开来。
而朱英之所以决定把造糖厂崩盘,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目前制糖行业的繁荣。
虽然制作稍显麻烦,但是糖霜制作,多数以家庭为单位,前店售卖,后院制作。
糖霜厂对于民间的冲击,将会使得许多家庭无立足根源。
朱英自然不想民营受到太大的打击,须维护住民营发展的良好环境。
像是酿酒,纺织,制衣,瓷器。
对于民营冲击不大,主要的方向,还是在于军户官员及外销。
如今的手工业发展,已有足足三百六十行之多。
隔行如隔山的话,在现在极为恰当。
每行每业,都是有自己的市语,不相通用,初一听去,甚至连何等语言都不清楚。
汉字一字多音,大明各地方言甚多,交流起来,也很是吃劲。
唯有淮西话,因陛下语之,当为学习之首。
这是从上往下的传递,陛下说这话,自然大臣们也得学这话,不然圣谕都聆听不清,岂不是自寻死路。
为京官者,首先第一步,就是要学习淮西话。
目前大明官办手工业轮班匠人,也已有六十二行之多,可见繁华。
手工业区在南京西南方,多为官府指定,使百工各有区肆。
匠人们也按行业分类而区。
居住地往往称作某某坊,如木作坊,织锦坊等等。
其中也跟地利多有干系,譬如染坊多布置在柳叶巷,船板巷这等靠近水源低端,方便使用。
另一个繁华地带,便就是商业区了。
京师铺户多非土著。
在这里生活的,一般为外地商人,规模产业较大,也有各种老乡会,商帮聚集。
不过现在嘛,整个商业区,大半为群英商会所占。
还有官吏富户区,风景区。
这些基本上都是达官贵人居所,秦淮西段,便就是了。
在这里与商业区相交之处,便就是朱英平安茶楼所在。
各种青楼妓馆林立,彰显富裕繁荣。
现在的京师,单单从图纸上看,已经是颇为臃肿,像是商业区及受工业区,店铺都已经开始挤压道理,一些小巷都难以通身。
以至于有些地方官府马车难过,最后朱元璋出具罚规:凡侵占街巷道路而起盖房屋者,杖六十,各令复旧。
这才止住侵占,不过早前已经建好的,也不太方面拆了。
这一拆,就是数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大明立国二十五载,南京作为京师,天南海北的人,都往这里涌入。
流民,行商,读书人,各行各业,林林总总,尽皆如此。
朱英看着图纸良久,在沈溍的解说下,也对整个京师的情况了解清楚。
半晌后,朱英悠然一叹道:“我大明京师,天下王都,如今番薯等作物已然开启扩散,往后百姓自然生活越发富足。”
“加以摊丁入亩,大明强盛繁荣,未来可期。”
“目前京师虽大,可对往后数以百年而言,人数只会越发众多,如此布局,何以彰显煌煌大明。”
“现有之计策,唯有行拆迁之事,扩城建池,整顿建筑之格局,方可使京师海纳百川。”
沈溍闻言,屏息震撼。
他原以为太孙殿下就是想修缮一下道路,没成想这是要把整个京师,彻底的重新建设一番。
尤其那扩城建池,可谓是千百年之南京大变。
“殿下,如此巨大规模,这个中花费,岂不是天价,虽国库充盈,内帑丰润,但此番规模,怕是没有个三年五载,难以承继。”
“若是年年风调雨顺,自不为多虑,若是碰上灾年,只怕是过于亏虚,劳民伤财。”
回过神来,沈溍跪地磕首极力劝说。
现在大明的情况才堪堪好些,这般一来,其实要把国库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