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金殿斗(2 / 3)

侯门纪事 淼仔 14414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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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子里的拳头紧紧的攥起。

……

持董家缩头畏尾想法的人,还有别人。

见到皇上还没有出来,户部尚书陆中修敏捷的问身边人:“董老大人今天告假了吗?”

“是吧,不在这不是?自从他上了年纪,告老不止一回,哪天不来也说不准。不过只要能坚持,他大多上朝。真奇怪,昨天我在路上见到太医,随口一问,说他老梅筋骨尚健。”回话的人一样的疑惑。

陆中修犀利的再看看别的地方,再次低声:“那几个锋头最健的人也不在,这中间会不会有关连?”

“咦!真的。董大学士牵制他们,大家不上朝,这也有可能。他有这个能耐。”回话的人猜测大开门路。

陆中修摇头:“不会!就算蹦的最高的几个不来,翰林院也在这里。头一个,张大学士的门生怎么肯容阮英明出风头?牵制那几个并不完全消除今天的争吵。”

“是啊,阮英明是董大学士的亲戚,就是张大学士的间接对头,大学士在京里,门生也不会放过阮英明。说起来,二位大学士这对头结的也有内幕,本来表面融洽。”

陆中修嘴里泛出苦水,勉强地回道:“他们好不了。”

回话的人觑觑他表情不佳,没有再接话。

静鞭开始,像是整个皇宫,所有宫殿都寂静下来。陆中修却难以平静。

二位大学士以前井水不犯河水,有交恶到大家看得出来的迹象,是从黄跃鼓动自己一行人挑衅忠毅侯开始。黄跃在张大学士身上一样下足功夫,说袁家长女霸住太子内宅。张大学士对太子进言以后,二位大学士反目还没有成仇,也离的不远。

大学士们不好跟陆尚书不相干,但跟忠毅侯撕破脸面却是由黄跃鼓动开始。

京里人人知道,和他说话的人就到这里不再说下去,免得有挑起旧事的嫌疑。但陆中修自己会回想,每每想到忠毅侯,就想起差点儿在御前让袁训打了,陆尚书颜面扫地就在那一回。

他的嘴唇抖动几下还有余悸,随后又庆幸这一回的风波,不管针对太子的也好,针对阮英明的也好,自己没掺和。

别说他不愿意再跟忠毅侯恼怒一回,就是轻抬眼角,对面那柳至,陆尚书有自知之明,他也惹不起。

在这些新臣们面前,老臣们还是后退一步的好。

新老臣之争再次在陆中修脑海里盘旋,一起出来的还有几个字,明哲保身。

皇帝就座,他随众跪拜,唇齿间无声的反复念着这几个字,提醒自己不管今天怎么闹,独我置身于事外。

有时候置身事外也得有过人的能耐,陆大人临出门前,又烧过三炷高香。

也许,他高香烧的诸路神仙喜欢,头一个回奏的人,带着方正不阿的正气,顺天府尹董大人出列。

“启奏皇上,臣有昨夜下狱的官员一十三人呈禀。”

百官们支起耳朵,听听是哪个倒霉蛋儿,又是什么原因。暂时的,他们居然都忘记这里少了人,不是一直都在疑惑有些人没有出现吗?

……

“昨夜风月场所玉花楼里,官员一十三人,名字是……狎妓赌博,醉酒斗殴。臣接到里正通报,按例拿下狱中。”

……

呼!

呼呼!

呼呼呼!

无声的,瞪眼珠子的动静接二连三的出来。粗气也喘的跟忽然出来几个风箱似的,官员们的震惊,乍一看比皇帝还要强烈。

韩世拓震惊而且竭力忍住笑,原来董家不见自己,他们早有安排。原来刚才殿外候见,仲现表兄那如沐春风的笑不是没心没肺。原来……

韩世拓真想大笑特笑。

这堆倒霉蛋儿还能成什么事!第二天上殿,头天晚上狎妓斗殴?你们怎么不直接拿脑袋撞墙去呢,今儿一早请病假还好听一些。一群傻子!

哈哈,今天少了一堆唇舌。

斜一斜眼角,主事的人去了大半,现在只有翰林院里张大学士的门生是块硬骨头。

对应上他的想法,一个中年人稳稳的走出来:“回皇上,臣费大通有事回奏。”

听过董大人的话,刚对吏部尚书阮梁明说过怎么处置违纪官员的皇帝,应该心情有所影响,语气淡淡:“准。”

目光的聚集点,落在费大通身上。韩世拓也不例外。

……

费大通,绰号费不通。阮英明曾对张大学士说起这名字,惹得张大学士要发脾气。此人如他的名字,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因为太通了,有时候不容别人,出于眼红嫉妒和不痛快,当时的人给他起了这名字,叫“不通。”其实是个讽刺。

早二十年,在他年青的时候,是阮英明一流的人物。文也压人,字也压人,诗也压人,说话也压人。

件件都有“压人”,外官就一直放不出去,现管们有了“压人”的机会,也还给他。一气不放外官,翰林院里呆到如今,也已经不再压人。但对于后浪拍在前浪眼睛前面,阮家二小在京里大放异彩,他憋足一肚子无名气。苦于没机会,又过了生事情的年纪,一直不搭讪。

阮英明冒出个国子监全国出巡,翰林院里也全是文人,无形中让踩断门槛似的炸了。又有张大学士出京以前,因为太子而跟袁家的不和,阮英明是加寿姑娘的师傅等等,机会来了,费不通不出来才是怪事。

“回皇上,日前国子监祭酒阮英明之奏章,翰林院臣等细细议过,此乃阮英明胆大妄为,嚣张揽权,扰乱朝纲之举。”

韩世拓有了董大人拿人的“惊喜”,听到这里,恰好董仲现站班在他对面,不由自主的一瞥。

董仲现没注意,但微勾嘴角轻松自如的神色让韩世拓收在眼中。韩世拓尽力的放松自己,哪怕国子监出去几个,正和费不通当众舌战的不分胜负。

国子监:“阮英明大人一心向学,只想天下举子都有进益。”

费大通:“一派胡言!自前朝以来,各省州县到镇,学里自有当地接管。阮英明大发狂思,把省里州里县里以至镇上置于何地!莫不是吃酒跟外省举子对诗输了三三两两,寻机报复他倒脑筋灵光!”

国子监的人卷袖子:“你血口喷人!”

翰林院的人手指乱点乱晃:“你等居心不良!”

陆中修呼一口气,老夫说对了吧,虽然抓走十三个,翰林院一根独木也足够瞧的。

皇帝阴沉着脸,他没有阻止,而双方虽在摩拳擦掌中,但还在各自的地盘,有司也没有呵斥。

那双方手指越来越近,脚步也越走越快……有司官员和太监们皱眉,责备的话已到嘴边,见另一个人大步走出,在金阶前拜倒。

“臣回奏。”

一触即发中,估计飞个蚊子嗡嗡嗡,也能成为新的焦点。国子监也好,翰林院也好,从难分难解中分一分心神看过去。这一看,头一个表情,都大吃一惊。

然后,国子监的人懊恼万分,韩大人,不是让你不要出来,你怎么出来了?

翰林院的人有了笑容,费大人掀动嘴皮子,以最快的语速把同僚们交待一个遍:“他敢出来?就拿他当幌子。”

大家的眼神里心照不宣的闪过几个字:福王,心有灵犀的相对嘿嘿。

身后这些人可能会想什么,已不是韩世拓再重视的。他告诉自己,把自己想说的说完整,就是这样。

淡淡语声一如刚才:“准。”

“臣,”头一个字,韩世拓有了哭腔,接下来如泣泪交织在一起,致使他的话变得憨齉齉。

“臣是前福王一族,”

第二句,满殿皆惊。国子监的人恨不能跳上去抽他几个大耳光,痛骂他是不是疯了,这应该避讳,怎么你倒说出来!

翰林院的人也纳闷,自己人私语:“听他要说什么?没有自寻死路的。”

就是皇帝也微俯身子,由对观战的鄙夷变成认真。

……

“臣是前福王一族,敢说比别位大人记得仔细。臣记得,福王在外不仅收买市井中人,他父子二人,一个在京外,一个在京里,与各省学子也有往来。个中内幕,臣不敢多加打听。福王造反以前,臣家已和他走动不多,也无从打听。有司应该有相关卷宗。”

皇帝冷冷:“哦。”

韩世拓泪如泉涌:“士农工商士为首,古今朝廷官员尽是士人。古人伊尹出身于师仆,但后世评价勤奋上学,非农耕一生而能治国者。”

皇帝点一点头。

“臣想到自己,出身远非伊尹可比,学里也曾夸耀名次。却又学浪荡,辜负太上皇对臣家的恩典,也辜负学里先生对臣的期望。回想当年,几位先生对臣夸奖有加,是臣……”一声呜咽挡住话,生生咽下去以后再接着说。

“阮英明大人的提议,对学子们多加监管。臣想到自己,回想当年如有一回再回三回再回的监查,臣也许就不会有浪荡十数年的名声,臣如今蒙圣恩,也不会时常的含愧抱惭。如果当年对学里一查再查三查四查,就会早早发现福王的阴险端倪,就会早早的发现去年报上来的福建数位官员贪污一案,学里早有议论。就会发现今年提到京里的赈灾不及时一案,学里早有议论。因为是士人,眼光远非农工商所比。上达天听,也远非农工商所比……”

费大通等人的面色渐渐难看,万万没有想到,一直瞧不起,认为是阮英明鼻子上头一道灰的文章侯会有这一篇话出来。

他不但剖析自身,就是举的案例也听得出来事先查的明白。事实上有两个案子,还就是秀才们从学里闹出来才说破。如这一直瞧不起的文章侯所说,农人只关心风调雨顺,工匠只关心手艺顺当,商人只关心利息银子。学子们的重要性,远非等他们中举做官以后表现出来。

费大通等人互相使个眼色,这都是饱读诗书的,因为“一直瞧不起”,让韩世拓惊吓。但很快,他们在肚子里想着对策。

这个时候,外面来了人。

太监进来回话:“老臣钟居忠殿下求见。”

韩世拓哭的晕头转向他没有听清名字,从保持中立的陆中修,再到翰林院所有的人,都有了惊骇。

费大通头一个心思,南安老侯来了?这袁家的人开始上了。难怪董大学士不出来,原来这一位到了。

情不自禁的看向刚才还撸袖子就差动手的两位同僚,这两位的脸已经是土颜色。

他们虽在翰林院,科考决定他们是张大学士的门生,但当年穷秀才,资助他们上京的人,正是当年的山西布政使南安老侯。他们是老侯巡查学里发现的穷学生。

费大通狠狠白他们一眼,拿他们瑟缩没有办法。当下只能微微叹气,兵来将挡,等听过钟老侯说什么再反驳吧。

殿内,因为南安老侯的到来,不管怎么猜,也恰是文章侯的助手。对于相与阮英明和反对阮英明的人来说,事情又出来一回转机,有了风卷过的滞静。现任南安侯钟恒沛有了沮丧。

论起官威官声,或是圣眷也好,他和祖父差得太远太远。如果自己中流砥柱,年迈的祖父何用出马?

每天看着两个白胡子老头,另一位是董大学士,不是见面,就是隐语书信传得欢,钟恒沛常常有这样的自责。

他看着祖父让已赋闲在家的大伯扶进来,看着祖父三拜九叩,瘦干的身子骨愈发像一把枯柴,但这把枯柴能让百官们刮目相看,钟恒沛微微颤抖,做官要做祖父这样才对得起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