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战狂喜迎上去:“表弟表弟,你昨儿晚上想我,所以睡晚了是不是?所以你今儿起晚了是不是?所以你就来晚了……”
梁山王听得面皮抽动,对于林怒目:“这是你教出来的说话?一句话分四下里。”
于林缩着脑袋干笑:“这是小王爷表兄弟情深。”话刚出口,于林知道不对,但“表兄弟”三个字收不回来,只能再缩下脑袋,在梁山王快要喷火的注视下,蹑手蹑脚模样走开。
袁训大笑三声:“哈!哈!哈!痛快。”
梁山王火冒三丈,左右看看没有人能撒气,对新来的内侄没好气:“你小子来得太晚,我们就要走了,你耽误我们上路!”
“内侄”摇动小马鞭子,说的是这些天没少说的话:“姑丈请,姑丈走好,元皓不远送。”
小十小六等一起跟上,说的是他们这些天没少说的话:“王爷,恕不远送,请走请走。”
小十额外大叫:“走晚了错过宿头怎么办,快点儿请。”
喜欢的龙氏兄弟把他举得高高的:“真会说话,哈哈,小十,你是个好小子。”
梁山王不想再让小鸟儿叼,只能忍气吞声息事宁人,对元皓道:“给你钟点儿,你快送行,我等着。”
元皓本来的说话顿时说慢十八拍,手指第一车:“这——是——给——表——哥——路——上……。”
梁山王呼呼喘着气,然后越听越不耐烦。
第一车,给战表哥福表姐的衣物布料。大老远的还带上布料?不能就地儿买吗。梁山王摇摇头,但咽下一口气。
第二车,战表哥和福表姐路上的吃食,京里各大酒楼里的名菜,一早去看着他们现起炉火现烧,所以来晚了。梁山王咽下第二口气,二月的路上虽说有春寒,但一大车,你不怕坏吗?
第三车,战表哥心爱过元皓的东西,元皓以前舍不得给,但现在舍得了,什么汉代的碗儿秦朝的砖儿春秋的青铜器……梁山王咽不下这口气,吼道:“老沉老沉,送到姑丈家里去!”
“给表哥的,不是给姑丈的,也不是给姑丈家祖父的!只给表哥。”元皓好个义正辞严口吻,又让第四车过来,亲手打开一个箱子,梁山王凑过去一看几乎快要晕倒。
里面一箱子大大小小的拨浪鼓儿。
王爷再次大怒:“这又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值得大老远带到山西!”
元皓义正辞严:“表哥历年问我讨的,这是元皓一岁玩的直到今年。心爱的,全送给表哥!心爱的最值钱!”
王爷气呼呼退开两步,袁训大笑三声:“哈!哈!哈!心爱的。”
元皓送完东西,足足十车,而且还不许不带上,在他小嘴儿一说全是重要的东西,就是拨浪鼓儿,难道表哥表姐路上闷的时候,不能玩会儿吗?
王爷动身的时候,又多十大车在他看来的累赘。
大家舍不得加福和战哥,决定送出五十里。眼见五十里长亭在即,有人摆开酒菜等候。
方鸿眯着眼睛,正眼不看梁山王。但梁山王大乐,让袁训快看:“有人送我,该我笑了,哈!哈!哈!”学着袁训口吻:“痛快!心爱的。”
下马去准备接送行酒,方鸿送给萧战:“特意为你送行。”梁山王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皮也抖面皮也抖,随时要大发作模样,小方跑来把一杯酒塞他手里,梁山王有了台阶下,吃了酒跳上马,随时就要走又要耽误的形容儿给众人。
好容易等酒喝完,梁山王心想这回可以走了吧,但元皓大发脾气:“我要送出一百里。”
袁训来劝也不答应,老国公说话他也不听,梁山王训斥他,胖队长就拿黑脸儿给他,惹得一堆孩子们全拿黑脸儿过来。
萧战心里难过,想表弟情深意重实在难舍,可不能由着他性子再送。不然他会送出两百里,一小心就送到山西。都知道和同年的孩子相比,表弟的功课超前,他欠几个月的功课没妨碍,由着性子大有可能。
就对加福大声道:“看吧看吧,还记得有表弟那年我说过的话吧,果然男孩子是有能耐的吧。”
元皓眼睛滴溜溜看过来:“什么古记儿?”
“那年有你的时候,我对加福说,要生个多喜欢就好了。要生个表弟大大的糟糕。”
元皓火了:“怎么不说好话儿?”
“说的是实话。多喜欢多讨人喜欢,给她什么都说好,又斯文又和气。可表弟呢,最会抢东西。先前没有你的时候,舅舅家珍玩全是我的。有了你,再也没有我的份儿,表弟,你说气人不气人。”萧战煞有介事。
元皓举起胖拳头:“快改口说表弟不气人!”
萧战摇头叹气:“唉呀,你以为给我十大车的东西,以前的事情我就能忘记。还记得你在路上也抢我的东西,抢了我足足三年。在车里骑大象,你骑一回一回。在扬州你抢走我的钱不许乱花,在……。生下你的时候,我对舅舅说送给花子吧,舅舅要是听我的该我好。”
“为什么要送给花子?”
“叫花子带走,哪还有人跟我争抢。如今我要走了,从此更是你的天下。不然我还回京去吧,我记得舅舅府上还有我心爱的东西没到手……”萧战作势要转马头。
元皓用小马挡住他,从怀里抽出一个极轻的小盒子抛给萧战:“你不喜欢表弟,表弟也不喜欢你。只送极小的给你!”对赶车的人道:“当着人我说送表哥,他如今不好了,当众不要表弟不要颜面。表弟要颜面,这车跟几天,让京里附近的人全看到表弟有颜面,再回来吧。”
掉转马头,一怒直奔京门而回,胖脑袋再没有回来过。
萧战怔怔,只看到表弟胖身子在长长的路上拐了角度上的弯儿,再也看不到,几滴子泪水扑扑的下来。
也不及取帕子,就用袖子拭了,又来撵别人。
对祖父母道:“我和加福不在家里,祖父母想怎么吵怎么吵,吵不过的也不用再拿我和加福听着当挡箭牌,一输到底吧。”
老王妃抬手要打他。
对母亲道:“从此有我看着父亲,他敢不听您的,哼哼哼!”梁山王耸眉又要怒:“你能怎么着老子?”萧战已去岳母面前。
“我们不在,也得留下我们那一份儿。看着岳父别偏心。库房里收藏的东西我全点过了,一共那么些件子,我们不回来一件别分。看住小古怪,看住大姐回家讨要,看住……”
叨叨一堆,再看岳父面色肃然:“书画,我的!刀剑,以前存的以后存的,我的!古董,我的!……我就是不在,我也比儿子强!”
袁训挥手:“走吧你,赶紧。”
“胖舅哥不许乱分家产!正经回你家去,别再来混吃混喝!好孩子陪你女婿一起丢人,丢得越大我越喜欢。那叔叔,”
小十拍胸膛:“我等着呢,能说我什么,我回你!”
“沾长辈的光,你到京里装贵公子,我等着你装的不好装成大尾巴狼!”萧战双手一提,学一声狼叫:“嗥,我等着看你笑话!”
深深再看一眼,一带马缰拨转马头:“加福,咱们走!”马鞭子不住抽打,战哥绝尘而去,和表弟一样,也是走的头也不回。
加福随后跟上,梁山王让儿子走的忽然愣住,直到陈留郡王和龙氏兄弟高叫:“小弟再会。”也打马泼风般,把王爷打醒。
梁山老王觉得自己不争气,他眼前一片模糊,让自己眼泪挡住视线。老王妃痛哭失声,边哭边骂,先是丈夫后是儿子:“还不如拿刀割了我的肉去,不孝敬的东西……”
宝珠带着女儿们也哭了,还要来劝她。
只有小十这会儿伶俐的不行,大叫着:“哥哥不要想我,我有新衣裳,我有钱用,我有皮匠一处玩。”
“好,”
“好,”
纷纷的叫声不知道是哪一个出来的,但见那堆人里不住回身,手臂摆动着高高的,老国公的心也软下来,眼泪也扑簌簌止不住的下来。
袁训见到,取出自己帕子送来:“舅父,您也哭了?”
“别给我,你自己留着用吧。”老国公手指他面上。袁训这才觉得面上也凉凉的,用手指沾一点儿送到眼前看,果然是眼泪。
“唉……”他长长的叹上一声:“舅父,一下子送走三个孩子,让我心里怎么能好过?”
梁山王要和他理论抢儿子,袁训没有过多的辩解。虽然他没有霸着战哥在家里,但战哥五岁以前算在岳父家里呆着,这是不争的事实。
岂止走了的加福是心头肉吗?战哥也是。
大家互相劝着回京,各回家中各自排遣伤心。柳云若回到家里扬眉吐气,炎热天里一气喝下去一碗凉茶那么快意,笑对自己道:“这个讨嫌的从此去了,从此再没有人在我和加喜之间挑唆。”
……
安王知道,只有扼腕叹息。
……
梁山王一行都是马上的能手,又有驿站可以投宿,这一天直到二更才停下来。
目光投向加福,暗暗带着赞许。父亲老王把加福看得很重,坚持战哥要走必然带上加福。梁山王还以为只是儿子让加福系着走不动,这一天才算对加福小有认识。他故意中午除打尖外不歇脚,晚上又跑马到近半夜,为的是给加福下马威。
原以为快马了,加福会落个马,跟不上掉个眼泪发个娇嗔什么的。这是王爷儿媳,不丢王爷的人吗?就王爷来看,同行的有陈留郡王一行,该当的他们脸红。
他没得逞,反而满意增多。也就对加福客气增多。身为长辈带着上路,理当问一声儿。王爷走上前去乐呵呵:“福姐儿,你累不累?”
眼前一黑,萧战把加福挡住,警惕地问道:“爹你想说什么?对我说!”
梁山王又要怒气上涌,怎么和儿媳说句话也不行了?冷笑道:“小子,上路一天了,别让老子总提醒你,以后你们俩口儿得听我的,我是你的爹加福的公公,再没有祖父母纵着你们,记住了!”
脑后一阵风声起来,褚大喝道:“我记得住!离开侯爷就要欺负福姑娘,你当我们全不在吗!”
一拳打来。
龙氏兄弟也气的过来:“再针对加福一个字,我们都揍你!”
家务事,梁山王的部将很不想劝,但不能眼看着群殴王爷,只能过来劝:“累了一天了,让大家伙儿歇会儿吧,不是要紧话别说了。”
梁山王气结:“怎么都不向着我?”
陈留郡王想问话,萧战抢在前面,对他的爹大声道:“你放安生,就向着你了!”
梁山王灰溜溜边骂边走:“这是儿子吗?不知道还以为咱们颠倒过儿。”
回到房里泡了脚净了面,亲兵送来满满一大盘吃的:“镇南王世子送的吃食,小王爷分一分。”
元皓准备的种类繁多足见用心,梁山王又把儿子想起来,看肉鸡全是上好的,是儿子分的,这体现出他的孝心。嘀咕着:“好的给我,他们吃的全不好,这怎么能行?自家儿子可以摔打,要是把加福饿瘦了,老爹会不高兴的。”
重出门去加福房中,在门外听到里面萧战哈哈大笑声:“福姐儿来看,表弟哈哈……”
梁山王羡慕上来:“他们到热闹,撇下我怎么能行?”压压嗓子学个温和声出来,拍门道:“加福战哥,你们在笑什么?带上我也笑一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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