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目光像是蒙了一层杀气。</p>

冯蕴额头发凉，心跳突然加速。</p>

莫非被他看出了什么破绽？</p>

不可能！今日天气阴霾，帐中没有掌灯，她全程没有出声，裴獗不可能会想到她在帐子里。</p>

又有了几分肯定，冯蕴微笑，直视裴獗的眼睛。</p>

“看将军的样子，难不成已见过淳于世子，拿到粮食凭证了？世子果然好胸怀，信守承诺。”</p>

裴獗不动声色，冯蕴又长揖一礼：“恭喜将军！”</p>

再抬眼，看裴獗仍然盯住自己看，冯蕴隐隐感觉不大对，轻捋一下鬓发，故作羞涩，“将军是在考虑……如何赏赐我吗？”</p>

裴獗冷眼微垂，“姬鞋子脏了。”</p>

说罢他打马而去，从冯蕴身侧经过时，没给一个眼神，也没有片刻停留……</p>

冯蕴脑袋里嗡的一声，像被石化。</p>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里……</p>

帐帘没有及地，她当初能看到淳于焰赤着的双脚，裴獗今天就能看到她的鞋……</p>

百密一疏。</p>

但是……</p>

有什么所谓呢？</p>

她本就不想做裴獗的姬妾，让裴獗误会她是一个不守妇道的浪荡丨女郎不是更好吗？</p>

姬妾要的是唯他一人替他守贞。</p>

而谋士，只要有本事对他有用就行。</p>

冯蕴认为自己符合后者，就把裴獗当东家，心情不仅不糟糕，反而美得很，回府后立马将鞋子脱下来，交代小满。</p>

“丢了。”</p>

好好的织锦靴，应容新做的，还没穿两次呢，怎么说丢就丢？</p>

小满很心疼，可是看到自家女郎的眼神，到底没有多说，应一声喏，下去了。</p>

冯蕴环视屋里的几个仆女，知道自己在她们心里已经落下个“疯病”了，笑容更雅淡几分，换上一双透气的木屐，嗒嗒嗒走到桌案前，亲手磨墨，提笔给裴獗写信。</p>

“今日属下用的是将军的匕首，长的是将军的脸面，二十万石粮食也实实在在落入将军的粮仓。我说的话，都做到了。君子一诺千金重，敢问将军何时兑现承诺？”</p>

小满回来给她添热茶，小心翼翼地说：“十二娘，仆女想讨那鞋面，我脚大一些，让应娘子再帮我拼接一下，兴许也能穿……”</p>

冯蕴睨她一眼。</p>

小满被盯得不停低头，紧张。</p>

冯蕴嗯一声，又在方才写的纸笺上添上一笔。</p>

“有了粮，属下准备以将军名义施粥，缓解安渡百姓对北雍军的惧怕。接下来再让百姓走出家门，恢复营生……”</p>

将信封好，冯蕴让人找来敖七。</p>

“劳烦敖侍卫差人转交将军，就说营里军务要紧，十二娘不急盼复。”</p>

裴将军现在应是厌极了她。</p>

即使她急，也盼不来，还是先不要惹恼大东家为好。</p>

敖七没有伸手来接，盯着她看了许久，一直到冯蕴眼里生出疑惑，这才低低嗯一声，不太高兴地拿着信离去。</p>

冯蕴疑惑：“敖侍卫怎么了？”</p>

小满摇摇头，想了一下又道：“今早他便疯了似的找女郎，未果，便气咻咻出门了。这不刚回来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