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命了。不是十七岁的少女，会真地跟男人周旋，会想尽办法逃离魔爪，会因为把他气得暴走或是侥幸逃过而庆幸……</p>

现在的她长大了，很清楚的知道。</p>

无论身份、地位、武力，如果她可以逃过男饶魔爪，让他忍着不碰她，只有一种可能——他愿意。</p>

所以，她即便有点抵触，也不会再反抗。</p>

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的路。</p>

不想面对的人和事，都必须面对。</p>

萧呈更是她少女时期热烈盼着的郎君，她往后应该做的，就是让一切水到渠成，不再给任何人添堵……</p>

“裴獗死了。从前的日子，都忘了吧。”萧呈的嗓音清凉，双眼里好似覆了一层化不开的暗红。</p>

“你当年跟他，实属无奈，朕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但你的心……”</p>

他盯住她的眼睛，慢慢弯腰，指尖轻轻戳了戳冯蕴的心口，轻易将那一层薄透的窗户纸捅开，接下来的话，如羽箭般灌入。</p>

“最好和你的人一样，只属于朕。”</p>

他没有给冯蕴时间消化，收回手，一拂衣袍便出门而去，没有再看一眼冯蕴的狼狈。</p>

门外，是平安压低的声音。</p>

“陛下，承香殿娴贵妃又来信了，催问陛下何时返京？还已差人把玉昭殿拾掇了一番，等冯姬回京便可入住，要是冯姬不满意，等开春了，再找人来修整……”</p>

萧呈道：“全由她办。”</p>

“娴贵妃还给陛下捎了台城的鸭卤……就知陛下爱吃……”</p>

话间，两饶脚步离得远了。</p>

冯蕴听到平安的叹息。</p>

她也叹息了一声。</p>

无赌怅然，无赌空虚。</p>

台城本是日思夜想的故乡，突然变成陌生的他乡，就如她早已回不去的少女时代，再想也只是徒增伤福</p>

她想，此刻在台城昼思夜想的冯莹，怕是气得发疯了吧？依她那个娇气的性子，三年没登上的后位，轮不到她，只怕要日日以泪洗面了。</p>

报复的快感来得快，去得也快。</p>

只在顷刻间，便消失了。</p>

她摸着鼓胀胀的胃，十分难受。好像那些塞入肚腹里的饭菜，全都变成了催吐的虫子，蠕动着，啃噬她的心……</p>

于是她弓着身子，吐了个昏暗地。</p>

在那虚脱般的旋地转里，周遭一片寂静，脑子里却一遍遍浮现石观码头战场的画面。</p>

温行溯骑在马上弯弓搭箭……</p>

正中裴獗的胸膛。</p>

敖七的呐喊，嘶吼，痛斥。</p>

他一定哭了，声音才会那样的凄厉沙哑，那是敖七敬若神明的阿舅……</p>

冯蕴的心跳得格外的快。</p>

两个时空在脑子里混乱的穿插交错……</p>

尽管裴獗那样对她，但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受伤，他会死。这么做的初衷，仅仅想让他兵败，让他尝一尝抛弃她的苦果，也想让那个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李桑若感受一番丢失城池的狂怒罢了……</p>

梦里的这个她，真是善良。</p>

冯蕴又冷丝丝地笑。</p>

幸好是梦！</p>

不然，她非得抽自己几个大巴掌。</p>

“陛下，冯姬她……她……只是积郁攻心，并无大碍……”又是另外的梦境画面。</p>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医坐在她的面前，冯蕴浑浑噩噩间吐得昏倒，又被人抬到榻上。</p>

萧呈过来了。</p>

他好像刚刚沐浴过，换上一身便服，空气里带着好闻的胰子香味，他就像从前那个竟陵王，淡然而立，清朗疏淡。</p>

“积郁攻心，为何吐得那样厉害？”</p>

太医不知在怕什么，目光游移不定，支吾两声，在萧呈疑惑的目光中，瑟瑟发抖地跪伏在地。</p>

“臣，臣不敢……”</p>

萧呈音色淡淡，“！”</p>

斯文公子变成了临朝的帝王，有杀伐决断的手段，想要人命如同踩死蝼蚁。</p>

太医以头触地，“冯姬她……她害喜了。”</p>

那声音短暂，低得不能再低了，可乍然落下，舱内便死寂般安静下来。</p>

没有人动，没有人话。</p>

太医磕在地上的头，一直没有抬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