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吧。那样累了,躺着说话会舒服一点。”</p>
裴獗瞳仁微闪,妥协般靠着。</p>
冯蕴瞥着他,正经了一些,“萧榕在手上,将军可大做文章。”</p>
裴獗蹙眉,“如何做?”</p>
冯蕴郑重其事地道:“萧呈只有这一个妹妹,宠得如珠如宝,只要将军愿意,大可要求萧呈退兵。”</p>
裴獗道:“以妇孺为质,与禽兽何异。”</p>
大义凛然啊将军。</p>
冯蕴看着他冷酷无情的脸,默默地想了一下自己。</p>
他不做禽兽,倒是把禽兽献上来的姬妾笑纳了呢?</p>
所以,冯蕴不太相信裴獗真这么想……</p>
但他行事素来难测,既然说了,那萧榕这棋便是真的要放弃了。</p>
她不勉强。</p>
“那行,你不做禽兽,我来做。”</p>
裴獗看她一眼,没有回应。</p>
冯蕴侧过来,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搭在裴獗的身上,看他黑眸一紧,便忍不住笑。</p>
她是洪水猛兽吗?怕成这样。</p>
冯蕴不作声地拉住他的手,慢慢穿插过去,与他十指交扣,缓慢摩动,非得把他逼红了眼,气息都不稳了,这才细声慢气地道:</p>
“昨夜我写那些敌阵分析时,便有一个疑惑亘在心里,怎么都想不明白,想请将军解答。”</p>
裴獗略微失神,黑瞳有光,“说。”</p>
冯蕴一只手扣住他,另一只手去盘他的铠甲,从上到下抚摸,“深入并州十分冒险,对北雍军而言,绝非良策。要是我,一定会守住信州,守住背后的万宁和安渡,守住这次战争的胜利,再坐下来跟齐军和谈,狠狠宰他们一笔好过年,开春再打……”</p>
一字一句间,她的手也一上一下,很是得趣,看某人脸色极致的扭曲却平静不动,声音更是娇软带笑。</p>
“除非将军有什么必胜的办法。不然,这一出兵行险着,实为不智,不像将军的为人。”</p>
裴獗捉着她的手,“我为人如何?”</p>
冯蕴道:“运筹帷幄,谋略千里。”</p>
这话可能说到裴獗的心里了,他目光柔和了一些。</p>
“我非打并州不可。”</p>
冯蕴道:“为何?”</p>
裴獗突然反手过来,扣住她。</p>
“可知并州是什么地方?”</p>
冯蕴想了想,“毗邻恒曲关,兵家要冲。”</p>
能说出这句话,冯蕴已不是简单的妇人了。</p>
然而,这显然不是裴獗想听的那句。</p>
他低头看过去,盯住冯蕴的眸子。</p>
“你年幼时言中的战事,就发生在并州,可还记得?”</p>
又一个人来提醒她这件事。</p>
冯蕴无端的戾气便这般生了出来。</p>
生气时,她不想饶他。</p>
于是一言不发地坐起来,恶狠狠盯住他,然后将他两只手往上一按,用力坐上去,无视裴大将军的惊愕,蹂躏般折磨那禁区腹地高昂偾张的凶兽,不留半分情面,更不去管他会有多难受。</p>
疯了!</p>
见她不管不顾,情状疯癫,裴獗掐住她的腰往上提,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制住她,手却无力,一双黑眸有细微的流光闪过,隐在克制的表情里,声音无奈而沙哑,“别招惹,你受不住。”</p>
冯蕴心里窒一下。</p>
很多记忆便涌上心来。</p>
他没有说错,她知道厉害。</p>
吃了很多苦头,真是吃了很多苦头的,可过程艰难一旦吃上就会十分满足,她常会怀念这一副沙场战阵中锤炼出来的身躯,带着蓬勃生命力的粗砺狠意,让人疯,也让人狂,让人永生难忘。</p>
她扬起笑,压住他胳膊。</p>
“将军一说,我便腿软,是怎么回事?”</p>
一双眼绵软多情,视线却锋利异常,好像下一瞬就要将他身上的铠甲割开。</p>
裴獗抓住她,“好好说话。”</p>
明明是想训斥,声音却无端弱了几分。明明想将她拉开,那细弱的身子此刻却仿佛有千斤之巨。</p>
她坐在他身上。</p>
挑衅的样子,像个女王。</p>
裴獗一身硬骨让她磨得发酥,看着那盈盈的笑容里,满满的恶意,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