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焰看了冯蕴一眼：“请。”</p>

一个清俊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p>

斗篷下，年轻的帝王锦衣裘氅，依旧清俊雅致，眉目可见风骨。冒着夜雨入门，湿气浸润了他的衣摆，他浑然不觉，带一身寒意入内。</p>

目光在空中相遇，恍若隔世。</p>

“阿蕴……”</p>

“砰”地一声，木案被震得晃动一下。</p>

冯蕴茶盏重重落下，脸色大变。</p>

那日葛广纵火烧了流风苑，毁了宋寿安，为免引人生疑，冯蕴戏做全套，带着葛广离开了信州城，但她没有想到，淳于焰伸出的援手，还包括了这样的条件。</p>

“我道世子为何好心相助，原来存了这样的心思？”</p>

淳于焰扬眉微笑，“你说过，我是商人。”</p>

冯蕴嗤一声，“他给你什么好处？”</p>

淳于焰没有回答，伸手拿起手炉，懒洋洋倚靠软榻，看着萧呈道：</p>

“人在这里，子偁兄有什么话，就说吧。”</p>

萧呈点了下头，目光幽幽地看向冯蕴。</p>

“我今日来，是想当面问阿蕴一句，为何弃我？”</p>

冯蕴一听就笑了。</p>

她真想拿一面前世今生镜，让萧呈好好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在做了那样的事情以后，这样的言行，又有多么的可笑荒唐。</p>

可惜没有前世今生镜，眼前的萧呈也不会明白她的怨恨……</p>

“齐君慎言。”</p>

冯蕴看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p>

“我已为人妇，君也有妻妾在室，眼下又是两国和议的关键时刻，你我应当避嫌。君不该来。”</p>

“为什么？”萧呈再上前一步，“弃我不顾？”</p>

冯蕴扫过淳于焰脸上玩味的笑，皱了皱眉头，心里五味杂陈。</p>

这个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她进门，再冷眼看着她被人推入火坑的男人。这个曾被他寄予厚望，真心爱慕过，以为可以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男人，恰是那个要砍断她四肢，囚禁深宫，让她万劫不复的罪魁祸首……</p>

隔世来问，她为何弃他？</p>

冯蕴沉吟，漫不经心地笑了笑。</p>

“齐君颖悟绝人，有高世之智，竟连这都不懂吗？”</p>

萧呈看不穿她的心思。</p>

在他眼前的是十七岁的阿蕴，本该天真烂漫的，那样努力地想要讨他欢心，那样想嫁他为妻。</p>

可他已然不管不顾，亲自来看她了，她眼里却不见半分情义，甚至不是冷淡，而是痛恨和厌恶。</p>

“阿蕴可是怨我，娶冯莹做平妻……”</p>

冯蕴低下头，摆弄着手上的茶盏，看上去毫不在意，实则内心翻江倒海。</p>

这个时候的她和萧呈之间，还没有发生后来那么多的恩怨情仇，如果她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只怕会令人生疑。</p>

尤其旁侧，还坐了一个完全猜不透意图的淳于焰。</p>

她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憎恶，双眼流露出一丝怅然。</p>

“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甚？冯敬廷说得对，都是命。”</p>

外面是漫天的大雨。</p>

如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窗边。</p>

“我命该如此。”</p>

她撩发间，双眼水光潋滟，不经意露出的脆弱，如同捏住了萧呈的咽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