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勒住它的黑色缰绳,正被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攥在手中。
姜嘉弥抬眸和马背上的男人四目相对,心重重跳了一下。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点陌生。如果非要形容,大概是某种吸引她、又让她失去安全感的特质被放大了。
没了西装和领带领针这样繁琐考究的装饰,绅士的外衣被撕去,只剩包裹着修长双腿的黑裤黑靴透露出略带冷意的禁欲感。
男人漫不经心地抬眸睨过来,忽然长腿轻轻一夹马服,黑马便又往前走近了两步。
Oak立刻往后退,偏开头不肯和黑马靠近。
姜嘉弥心跳微乱,拉紧了手里的缰绳,“它被你的马吓到了。”
“是你被吓到,还是它被吓到?”周叙深摩.挲着手里的缰绳,手背上的掌骨与青筋轮廓随着动作变得越发清晰。
缰绳由黑色皮革制成,搭配着他版型挺括冷然的装束,看上去仿佛不是缰绳,而是绳索或者长鞭。
她抿了抿唇,努力不让自己想歪,“……当然是它了。”
周叙深没说话,任由着黑马又往前慢吞吞地走了几步,不断逼近Oak。
“停,”姜嘉弥忙道,“不准欺负Oak!”
话还没说完,原本躁动的Oak却在黑马贴住它颈侧后平静下来,主动转头用嘴碰了碰对方的脸。
她呆住,愣愣地看着两匹马亲昵。
“欺负?”周叙深忽然轻笑,“你是指这种欺负?”
姜嘉弥:“……”
她佯装抬手整理鬓发,挡住自己略显窘迫的表情。
还以为Oak是害怕这匹黑马,结果只是闹了个小脾气而已,就像一对吵架的小情侣。
“Oak,走啦。”姜嘉弥双手握住缰绳,试图调转方向走远一点,可无论是黑马还是Oak好像都不太情愿分开。
她咬着唇不吭声,尴尬地扯了扯缰绳,觉得自己好像在棒打鸳鸯似的。
“Ray.”
男人嗓音淡淡,却显然很有威慑力——黑马立刻不动了,乖乖后退一步站好,乖巧得让她很有罪恶感。
姜嘉弥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
周叙深好整以暇地挑眉,接着朝远处抬了抬下颌,示意她可以如愿带着Oak走开。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它们是一对吗?”
“算是。”他似笑非笑。
“那……那就让他们待在一起吧。”她清了清嗓子,假装无所谓地俯.身摸了摸Oak的背。
随便挑的一匹马竟然正好是周叙深那一匹马的伴侣,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
“看来Ray比我幸运。”
“嗯?”姜嘉弥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珠在午后阳光下陷落成蜜糖似的颜色,肌.肤白皙光洁,像禁不起用力的牛奶布丁。
周叙深盯着她,片刻后唇角才缓缓勾起平静的微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而停在原地的Ray被突然收紧的缰绳勒得不太舒服,晃着头打了个响鼻。
姜嘉弥被这动静弄得回过神,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在拿Oak和Ray跟他们的事做对比?
“怎么能这么比较呢,人和马又不一样。”她抬眸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反倒把自己看得耳尖发热。
明明都是骑马,动作姿势什么的都差不太多,但周叙深就是显得格外不同,居高临下的优雅姿态让她联想到那种老电影里巡视领地的庄园主人,连裤边都有折叠熨烫后的棱角。
姜嘉弥骑着Oak来来回回小幅度地走动,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
很奇怪,明明这种沉默让她不自在,可是她好像又矛盾地舍不得这种独处的机会,就好像从车上的那个吻之后就开始期待了一样。
直到她注意到慢悠悠骑马过来的姜言东,才被烫了似地清醒过来,忙骑着Oak与周叙深错身而过,小跑着上前去。
束起的长发在她身后晃悠,白衬衣扎在背带裤里显出细细的腰身,两指宽的肩带勒过瘦削的肩膀。脚上蹬着的黑色马靴则让甜美与英气融合得恰好。
周叙深盯着她的背影,漫不经心地摸了摸Ray,眸光中明明情绪寡淡,却扯了扯唇角,露出个人模人样的笑。
“Ray,做得不错。”
……
“爸!”
“怎么,叙深这就开始给你‘补课’了?”姜言东笑问。
“稍微讲了一点点。”姜嘉弥勒马停下,心虚地抬手比划出短短的空隙。
“都讲了些什么?”
“……就是一些骑马的小技巧。”
“那一会儿好好学。不过我怎么觉得你骑得挺好的,哪儿有你自己说的那么差劲。”
姜嘉弥讪讪地抿唇笑笑,没有说话。
本来她马术就不算太差,上回只是因为没办法才拿这个当借口。
“你看。”姜言东忽然抬手指了指不远处。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
高大的黑色骏马在男人的训导下跨越一个个障碍物,动作迅捷流畅,马匹毛发在阳光下滑过一层又一层的银色冷芒,如同他腕表与领针折射出的锋利色泽一样。
“走吧,我去跟叙深切磋切磋,”姜言东兴致盎然,“你可要给爸爸加油啊。”
姜嘉弥赶紧点头,“那当然啦,我是你女儿,不给你加油还能给谁加油呢。”
姜言东笑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是顺带着给叙深加加油也没什么,就是记得要偏袒爸爸一点。”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此地无银了,忙顺着话头半开玩笑道:“放心吧爸,我肯定只是你一个人的忠实粉丝。”
说话间两人骑到了周叙深附近,后者垂眸摸了摸马背,唇角隐隐有一点上挑的弧度,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见她刚才说的话。
姜嘉弥下马牵着Oak走到一边,默默地旁观两个人比赛。
她一直努力把目光聚焦在姜言东身上,可旁边那匹黑马的色泽实在太抢眼,害得她总是不自觉地瞥过去。
无论是加速奔跑还是跳跃,马背上的人始终游刃有余,肌腱偾起的高大黑马在他掌控之下呈现出与野性特质所矛盾的乖巧。
马蹄之下尘土飞扬,而他执着缰绳,有种高高在上的睥睨意味,直到最后加速冲刺他才俯.身压低身形,抬眸锁定终点。
如同利刃从水底浮现,风与速度撕开伪装似的表象,他一直以来平静无波的眼神终于变得黑沉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