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蕾摇头,“不曾见过,不过这花----倒是有几分眼熟。”
“仔细想想。”林慕白道。
“对了,好像上一次唱楼台会的时候,云水弄坏了一个簪子,被班主骂了一通,最后云水自己剪了一朵花,说是想让人照着模板雕个木簪替代。班主见她剪得还行,也就没再追究,不过这簪子我们谁也没见到。”欧阳蕾仔细端详这木簪,“那剪出来的花,和这个簪子上的,似乎很相似。应该就是这样的!”
林慕白的眉头越发蹙起,“我知道了。”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间的那一瞬,林慕白觉得脑仁有些疼,不觉捏了捏晴明穴,紧跟着轻叹一声,抬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身上痒痒的,带着少许灼热,甚是难受。估摸着,暗香已经煎好药等着了,先回去喝药再说。
醉三!醉三的解药!
这醉三来自何处呢?解药又再哪里?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赶紧把药喝了。你再不回来,我可就端着药去找你了。”暗香慌忙把药端上。
端起药丸的那一瞬,林慕白骤然一顿,蹙眉凝着药碗,“药?”蓦地,她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暗香,云水的药,那些药渣可都还在?”
“在。”暗香道,“厨房一直有人看着,夜庄主吩咐了,没人敢随意进出。”
“去把药渣子连罐子一道取来。”林慕白道,口中苦涩,可心里却突然明朗了起来。
暗香点头,“师父是觉得,云姑娘的毒,是在药罐子里?”
“自从付流出事,云水很少进食,要下毒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林慕白睨一眼外头黑压压的天色,转眼间又过去了一日,“快去快回。”再不拿到解药,荷园的那位,怕是撑不住了。
暗香急急忙忙的离开,林慕白取了清凉膏慢慢的擦了擦脖颈上和手背上的红疹。
正巧容哲修领着容盈进门,乍见林慕白手背上的红疹,容盈突然箭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力道有些重。容盈眸色猩红,好似动了气。
“没事,就是起疹子了,擦了药吃点药也就罢了。”林慕白笑了笑,习以为常,如果强势抗拒反而会适得其反。如今的容盈对外界好像多了些反应,对林慕白而言,这是极好的开端。
她刻意忽略,容盈对外界的所有反应,都只是因为她。
“这疹子起得好奇怪。”容哲修啧啧啧的过来,摇着头,嫌弃的撇撇嘴,“那一次,我记得我吃了不该吃的。也浑身起疹子。皇爷爷给我找了御医,御医说着是对某些东西格外敏感,身体有排斥反应的结果。小白,你可不够仗义,一个人偷偷吃什么呢?吃成这样?”
林慕白睨一眼古灵精怪的容哲修,“吃点朱砂纸符,来日好成佛!”
容哲修白了她一眼,“小气。”
说着,抓起桌案上的苹果就往嘴里送,哪知道一口咬下去突然叫出声来,“牙----我的牙!”
林慕白二话不说,急忙上前,俯身蹲下,望着牢牢卡在苹果上的那颗.乳.牙,又好气又好笑,“是换牙了,少吃点甜食,等恒牙长出来便好。以后吃东西小心点,不要用舌去舔舐牙根,免得牙齿不齐,将来有损世子的形象。”说着,倒了一杯清水递给容哲修,“漱漱口,把血吐掉。这几日或许会不适应,长出来就没事了。”
明恒如释重负,慌忙结果容哲修手中的苹果,上头的.乳.牙可得好好收着,那是世子爷的东西,来日还得上呈皇上。皇上对这个宝贝孙子,可是欢喜得不得了,每日都恨不能捧在手心里捂在心口里。要是丢了世子爷的牙,可是了不得。回头,赶紧给送进宫去,也算是报个平安。
容哲修也不是头一回掉牙,这是第二颗,可是----掉的是门牙。这可让他如何是好?哪有世子爷一张嘴,就让人瞧见没有门牙的道理?不行不行,说话漏风还是其次,关键是不好看!
竖子傲娇,岂能随意?
旁的倒也罢了,偏这张脸,是此生最得意的事,不可随意!
可他以后,也不能总拿手捂嘴啊!
林慕白一眼容哲修为难且生气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估摸是矫情的毛病犯了,惯来有些洁癖,还阴晴不定,如今更是要发火了。可又不敢说话,怕没牙说话会漏风,只要闭紧嘴巴。
暗香取了药罐子回来,望着房中古怪的众人,当下不解,“怎么了?”
“没事。”林慕白轻笑两声。将药罐子取过,取了油纸垫着,将药渣悉数倒出,以银针慢慢的挑着药渣。
里头的成分确实是自己当日开的方子,不过----明恒突然道,“银针变黑了,有毒。”
暗香瞪大眼睛,“师父?”
“毒是从这儿进到云水嘴里的。”林慕白看一眼银针,而后凑到鼻尖轻轻嗅着,也没再说话。
“管那么多做什么?”五月终于开口,“明日一早,就会有人登门,殿下和世子就该启程了。什么杀人凶手,什么醉三,什么夜家庄,都跟殿下与世子,毫无关系。”
暗香蹙眉,当下冷斥,“你这人怎么这样冷血?那么多条人命难道就白死了吗?如果我们这样就走了,也许还会有人死。你想过没有,自己的命是命,别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谁不是爹娘生的,谁不是血肉之躯?你自己贪生怕死,就不必将我们算在其中。师父在哪,我就在哪!”
明恒抬头望着暗香,忽然轻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暗香撅着嘴,极度不悦。
“虽不是什么大道理,却也有几分道理。”明恒道,“没错,谁都是爹娘生的,可有些人的命生来尊贵,殿下与世子乃是天家之子,岂能与平头百姓一样?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这是事实,无人可改。”
暗香不语。
林慕白笑了笑,“在大夫的眼里。上门求医的,乞丐是病人,君王也只是个病人。难不成,君王不吃药,不施针,什么病都是自己愈合的?”
明恒一怔,答不上来。
“世子?”五月躬身上前。
容哲修愤愤的捂着嘴,坐在了床沿,一脸的黑线,摆摆手示意五月和明恒都退下。五月有些不情愿,见得容哲修伸手捂着唇怒斥道,“没看懂我的意思吗?瞎了你的狗眼!本世子掉了一颗牙,你还在这里叽叽咕咕什么?滚!给我滚出去!我谁都不想见!”
明恒慌忙行礼,“世子恕罪,卑职告退!”
语罢,一把拽了五月就往外去。
房门关上,暗香撇撇嘴,“真是一头倔驴。”
可林慕白不明白,为何五月对自己如此抗拒?那个墨玉扣子,现如今还在五月手里,也不知五月何时才肯还给她。那应该是她身上仅存的最后一样东西,除此之外,亦无其他。可是五月很敌视墨玉扣子,难不成五月知道什么?比如自己的身世?过往?有时间,还真的问问。
如果五月真的知晓玉扣的来历,那是否意味着自己与恭亲王府,也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可她不是没去过京城吗?脑子里不断有人在说话,乱糟糟的,让她觉得头疼。
用过晚饭,林慕白一个人坐在书案前。
容哲修早早的领着容盈回了耳房,容盈不愿意,但禁不住容哲修的软磨硬泡,还是跟着儿子去了。容哲修现在是谁都不想见,掉了门牙的孩子,将自己的傲娇无限放大了,却只是为了遮掩母爱缺失的现实。一个孩子,一个人,独自坚强的成长。
暗香过来添灯,风过烛火轻摇,她忙转身去关窗,却当下愣住,转头道,“师父,夜庄主在院子里呢?”
林慕白睨了一眼,五月和明恒自然不会让夜凌云靠近,院子里呈现三角对立状态。夜凌云将视线投向窗口,刚好能看见林慕白收回视线的侧脸。
被风吹的左右摇曳的烛光,散着朦胧的微黄,微亮的铺散在她脸上,勾勒出精致的眉目唇线。素白的肌肤,透着令人欣羡的光感晶莹。长长的羽睫半垂着,素手执笔时的端正优雅,一如当年初见时的模样。
“师父?”暗香又唤了一声。
“关窗。”她没有回头,只淡淡的给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