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师父,我有病?(1 / 3)

九州覆 蓝家三少 10502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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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林慕白如今还在苏家旧宅验尸。

一身行头业已准备妥当,早前的验尸簿也写得详细,但林慕白若要插手此案,必须亲自去重验尸体,才算严谨,免得稍有闪失,为自身之过。

隔了两三日,苏晋风的尸体已经开始腐败,有气味从尸身处散出,虽不浓烈,但----这天气忽冷忽热的,纵四周洒了不少生石灰,还是存不住尸身。

曰:凡服毒死者,尸口眼多开,面紫黯或青色,唇紫黑,手、足指甲亦然,或五官有血出。更有甚者,遍身黑肿,唇卷舌缩,或烂肿,视毒性强烈而异。

生前中毒,遍身青黑,多肉皮肉尚有。经久,皮肉腐烂见骨,其骨黪(can)黑色(意:浅青黑色)。

“师父,什么是软烟罗?”暗香根本没听过这东西。

林慕白直起身子,眸色微沉的望着一侧紧捂口鼻,由师爷相陪的刘慎行,面色凝重道,“软烟罗并非本土产物,而是番邦之物。听说是从月氏国传过来的,此物如同罂粟,浅食之能止疼,但若是吃得太多则会教人呈现疯癫状,而后口吐白沫,以至心脉骤停而死。”顿了顿,又道,“有书籍记载,说是服用软烟罗之后,能让人看见内心深处最可怕的东西。这就是与罂粟的最大区别!”

罂粟能使人快乐,如梦似幻,看见你最想看见的东西,而软烟罗则让人心生恐惧,死在你最害怕的世界里。有些人看见了自己做下的孽,有人看见了不堪回首的过往。

不是悲痛欲绝,就是痛不欲生,更有甚者,还不待毒发便已生生吓死。

“那吃了这个,会不会见到狐仙?”暗香问。

林慕白蹙眉望着她,轻叹一声。

拿起刀刃的时候,刘慎行一怔,“你要做什么?”

“不打开肚子,如何知道他死前吃过什么,这软烟罗如何进了他的腹中?”林慕白瞧着刘慎行微白的面色,“刘大人若是看不惯。可以出去等着。”

“这是苏晋风的尸体,你要想清楚。”刘慎行倒不是怕见血,只是----事关重大,这可不是寻常人,否则自己的仵作怎么可能不敢破腹呢?

林慕白点了头,“侧王妃所言,想必刘大人也清楚。横也是死,竖也是死,难不成刘大人要死在这儿,成为下一具尸体?既然侧王妃已经给了我便宜行事的权力,那么----”她笑得清冽,眸中略显狡黠,“不管我做了什么,这笔账都算在她头上,与我何干?”

所有人都知道,是苏离让林慕白来查案验尸的,所以林慕白这话确实不假。

既然是苏家的尸体,那么苏离更该允准才是。

刀子破开肚皮取出腑脏之时,师爷突然呕出,快速跑出去。

暗香撇撇嘴,“真是没用。”

林慕白目不斜视,“那你呢?”

“我这不是,已经习惯了吗?”早前,暗香比之更甚。见着尸体的第一眼,直接吓晕过去。后来晕得多了吐得多了,渐渐的也就适应起来。见的死人多了,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慎行面色微白,尸身已经开始腐败,破开肚皮后,房内漾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恶臭。他下意识的捂住口鼻,微微蹙眉。如此,他才算明白,早前暗香燃起的苍术和皂角有何用意。若非这两样东西燃着,只怕这污秽怕是要直冲鼻间。

“觉得难受可以出去,不愿出去,就去含姜片于口中。”林慕白对尸体的兴趣,似乎高于任何事。不管是谁在侧,都能做到目不斜视。

此番此景,若是男儿身,刘慎行倒也没什么讶异,偏偏林慕白是个女子。他很难想象,自己出身行伍,对鲜血的习以为常,可也见不得这样的开肠破肚,为何她却----连自己腹内都有些翻滚,可林慕白呢?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眼睛里竟然放着光。

难怪苏离要千金相寻,到底是有原因的。

在苏晋风的胃里,找到了一些零碎的未消化完的食物。既然是中毒,而又不知是何时中毒,且看看胃里还剩下什么,再一一分辨他最后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在哪吃的东西,吃了什么。

因为苏府的人都不记得苏晋风在祭礼那天的上午,去了哪儿,吃过什么。既然都不知道,那只好慢慢的查,慢慢验出来。

“这是----南瓜?”林慕白用镊子夹了一片未消化的南瓜软皮。

暗香点了头,“好像是南瓜。可是师父,这个时候,上哪儿找南瓜?”

“咱们这儿没有,不代表别的地方也没有。”林慕白道,“我记得师父早前说过,偏南地方,气候温暖,很多东西都可以多季栽种。”顿了顿,林慕白问,“刘大人可有印象,这丹阳城内,何处有南瓜?”

刘慎行摇头,“本府不喜南瓜。”

闻言,林慕白没有追问。

验尸簿上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林慕白只补充了一句:腑脏多毒坏腐败,足见毒性其烈。胃肠无异样,唯见南瓜瓤少许,为死前进食,待查。

卸去身上白裳,吐去口中姜片,醋泼炭盆跨之而过。

林慕白站在屋檐下,望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雨。天色渐暗,没成想竟然这么晚了。雨打芭蕉,轻敲记忆,落下寒意无数。

“好在出门前,我就知道今日天气不太好,随时备着师父的伞,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暗香经常带着那两柄伞,“这可是师父最喜欢的莲伞,我一刻都不敢大意。”

撑伞,站在雨里。

林慕白仰头望着伞面上的泼墨莲花,神情有些微黯,不知为何对这伞她会如此钟爱。上头的泼墨莲花,栩栩如生,并蒂莲开,世所无双。

“师父?”暗香不解,“你看什么呢?”

她摇头,缓步走出苏宅。

“这泼墨莲花画得极好。”刘慎行道,“我这外行的看着,也是欢喜得很,不知从何处买的?”

林慕白一笑,“就一柄,独一无二。”

“是师公留下的。”暗香笑道,“刘大人就不必眼红了。”

刘慎行难得笑了笑,却见林慕白转身朝着与府衙相悖的方向而去,紧忙轻唤,“林大夫?府衙在这边,你这是往哪儿走?侧王妃----”

“侧王妃只是让你腾个房间给我,可没说要软禁我。”林慕白转身,雨打莲伞,风吹紫铜铃,“就算知道,她也不敢让人跟着我。她知道我要去哪,可她也明白,她自己在做什么。”

似是而非的话语,各自心照不宣。

刘慎行站在雨下,看着柳色青衫渐行渐远。薄薄的雨雾腾起,倩影终归消失在转角处。低头一声笑,意味深长。

可暗香不明白,“师父,为何侧王妃不敢教人跟着你?”

“跟着咱们,找到了世子爷和殿下,她在丹阳城,还能待得住吗?”林慕白反问。

暗香摇头,“那自然是要启程的,可既然不想找到世子爷和殿下,为何那日却要大张旗鼓的去客栈相迎?那岂非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还是虚张声势,做给别人看,只有她自己知道。”林慕白缓步往前走,雨打绣鞋,湿了鞋面,教鞋面的桐花开得更绚烂些。

暗香似乎明白了,“难怪店家和店小二说不认识,她也没追问。”

林慕白笑而不语。

不是不问,而是走走过场的东西,压根不必当真。百姓当然看不懂,还以为她这侧王妃有多担心殿下与世子的安危,其次也是在告诉那些不安分的人,她侧王妃来了,而且恭亲王极有可能在城中。谁敢轻举妄动,对苏家不利,她这侧王妃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你瞧,连知府大人刘慎行都战战兢兢的作陪,可想而知侧王妃这次是下了狠心的。

果然是一石多鸟的好法子。

可她若没有这点本事,如何能在美女如云的恭亲王府,冒出头来,而且稳赢不输。除了王妃的位置和孩子,她什么都有了。

苏府。

李忠原快速进了庭院,苏离刚用完晚饭,正在漱口。

“主子?”李忠原跪身,“林慕白没往府衙去。”

闻言,苏离一顿,继而面不改色道,“刘慎行没拦着?”

“刘大人拦不住。”李忠原俯首,“而且底下人都听到了林慕白说的那些话。”

“说什么?”苏离拭唇。

李忠原道,“林慕白说,即便主子知道她要去哪,也不敢----教人跟着。”说到最后,李忠原的声音已经十分微弱,生怕惹怒了苏离。

秋玲一怔,万料不到林慕白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俯身行礼,“主子息怒,这林慕白果然不知好歹,竟敢说出这样的话。主子,她----”

苏离冷睨秋玲一眼,秋玲随即不敢吭声。

“林慕白?”苏离冷笑两声,一步一顿的走到门口,看着外头绵延不绝的雨幕,眸色幽邃,“她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不得不心生忌惮。真像当年的----”她下意识的顿了顿,陡然冷了心肠。“若不能为我所用,那就真当不能再留。”养虎为患,早晚是要吃苦头的。像她们这种人,是决不能有所闪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是谁都能输得起的。

秋玲与李忠原对视一眼,没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