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拍着胸脯的事,只可其一不可其二,否则他那个凶巴巴的老爹,还不得撕巴了他。虽说是爹,可美色面前无老少,爹也会翻脸不认人。何况容哲修可是听说了,他爹以前可凶了,连皇爷爷都拿他没办法。
能把这样威严至上的皇爷爷都制服的,容哲修不怕才怪。
逞强也就是偶尔在女人面前耍个酷,若是当了真,就死定了。
如意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早早的随大众退了出去。
门合上,林慕白缓缓转动着木轮车上前,“呛着了?没事吧?”
容盈幽幽然的回眸望她,“你说呢?”
林慕白笑得凉凉的,“那是你儿子,哪有人跟个孩子置气的。何况,他又不是胡言乱语,这些年整个恭亲王府哪里不是他扛着?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责任,他都担了下来,你不该为他骄傲吗?”
深吸一口气,容盈徐徐起身,继而走到窗前驻足,负手而立,“那是因为他不得不长大,这些年我病得浑浑噩噩,整个人都不知所以。确实什么都没给过他。嗷嗷待哺的时光,他是在乳母的怀里长大的。而后牙牙学语,学走路,学成长,我都没有陪过他。”
“他必须像个小草一样,自己去成长,去经历宫闱倾轧,去学会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也许就像你所说的,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承受的,但却是与生俱来该承担的责任。若不是我病着,他也许活不到今日。可现在,也许我真的装不下去了。”
“慕白,你会不会怪我,让你也搅进着暗潮涌动之中。”他盯着紧闭的窗户,微光隔着窗户纸落在他身上,朦胧中若镀了一层金色,这般的傲然伟岸,这般的宛若神祗。完美的脸部轮廓,衬着那张恰似刀斧雕刻的立体五官,幽邃的眼底,泛着危险寒光。
他将冰冷留给自己,从不舍得让她感觉一丝一毫的寒意。
这天下间的温暖,都只该属于她。
“既然选择与你在一起,我就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林慕白轻叹一声,“虽然不过是个妾,但你我之间,谈不上怨,都是心甘情愿的。容盈,我知道你的担虑,我也明白当秘密走出了你的世界,有了第二个共享人,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可我不怕,也不会离开你。”
他幽然转身。缓缓蹲下身子,与木轮车上的她保持平视的姿态,“也许,会死。”
她点了头,“我知道。”
“你要明白,帝王家看上去荣享富贵,可实际上却是最残忍的。兄弟阋墙,自相残杀,为的不过是九五之位。我曾经想远离九五之位的诅咒,所以宁可让伤势严峻再严峻也不愿医治,宁可病那么多年,只是想让修儿能像个平常人一般的过活。虽然身负世子之位,但只要手中无权,他就是绝对安全的。”
“可是现在,我护不了他了,也可能护不住你了。”他口吻低沉而暗哑,“打从我在嫣然面前露了本色,我就知道这事再也瞒不住。所以,从那一刻起,我便已经重新部署自己的联络网。启用旧部,需要一定的时间,也需要更精密的联络方式。时隔六年,我等于是重新开始。”
“我不怕重新开始,我只怕自己来不及。慕白,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信我,陪着我,可好?”
林慕白重重点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信你,陪着你。但我能不能有个要求?”
容盈颔首,“说。”
“就算是死,也别把我推开。除非我自己想离开。”她定定的望着他。
他沉默了。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我知道,生死与共这种事像个滑稽之谈,可是容盈,你既然让我信你,那你可愿意让我与你生死与共?我要的不是富贵荣华,是生死莫负。”
容盈点了头,“我应你。”
她笑得淡然,眸中水雾氤氲,低眉抚着自己的双腿,“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后说我是个废人,我也承认自己的存在,只会拖累你。可是容盈,我也想要幸福,只要你肯给,我便想继续拖累你。哪日你走不动了,再也背不动我了,烦劳告诉我一声。没了腿,我还有手,我可以爬着跟着你走。”
他圈红了眼眶,起身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身上,“傻瓜,平时看你挺聪明的,怎么到了这份上就蠢成这样?我还要抱着你,与你走过江南烟雨,陪你一叶扁舟浪迹天涯。以后你负责行医救世,我负责当你的双腿。不过那样,也许我就会变得身无分文,你可愿养我?”
她笑着落泪,“你不要吃得太多,我怕养不起你。”
他一笑,“不多,你一口我一口便够了。吃不上饭,喝粥也行。”
她狠狠点头,“这样的话,我能养你一辈子。”
他深吸一口气,“那我放心了,有你在就饿不死。”
深情相拥,其实所需的只是这样一个怀抱,这样一份生死不离的情感。可是林慕白不会明白,他所说的抱歉除了对她的担虑,还有对过往的担虑。那些分量承载在他心里,足足有万金之重。他自己也在犹豫着,若是到了那一日,该不该带她回去?
不带,舍不得。
带了,怕后悔莫及。
彼时的她,是这样刚烈的性子,若再来一次,他觉得自己还是会跟着再跳一次。
“京城那头有了消息,毓亲王府蠢蠢欲动,估摸着很快就会让人来云中城了。”他将她抱在膝上,徐徐坐在软榻上,话语低柔而深沉。
林慕白蹙眉,“毓亲王府?”
“宋贵妃和毓亲王府,是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容盈轻叹一声,“就像你说的,当秘密传了出去,就不再是秘密。从我愿意在你面前承认,就代表着沉睡了五六年的我,从此以后又要覆辙重蹈,搅进这皇室的腥风血雨之中。”
“你莫担心我。”林慕白靠在他怀里,“我会好好的,也会更加谨慎。我会保护修儿,保护自己,你若要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信你支持你。我不求与你富贵。但求相安无事,能厮守一生便是罢了!”
“好!”他说得很轻,很柔,磁音微沉,泛着一丝酸涩。
到底这一天,很快就会降临,他必须得有完全的准备。
“那么此刻,你的金针可以拔出来了吗?”她问。
他抱紧了她,“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拔出来。”
她愕然一怔,“你可知道,金针断脉不可时日太久,否则你的武功真的会废了。”
“我心中有数,你放心就是。”他笑了笑,“你虽是大夫,可你不是习武之人,不知其中关窍。这方面。你不如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不会有事的。”
她点了头,权且信他,“好!”
“丁香的事,是怎么回事?”他问。
林慕白道,“丁香身上有毒,可见早前确实有人对她下手了。但是丁香很聪明,她学会了怎样去压制体内的毒性,来保持头脑的清醒。”
容盈不解,“压制?如何压制?”
“童子尿可以压制她体内的毒性,所以她是故意去找那些孩子的麻烦,为的就是在不经意间得到童子尿。这样一来几乎是一举两得的,一则能证明自己真的疯了,否则正常人怎么可能喝尿呢!二则,还能让自己继续活下去。”林慕白轻叹一声,“谁都知道丁香疯了,所以不管她如何辩驳,都不会有人信她的话。既然如此,还不如继续装疯卖傻,虽然无法祛毒,但能压制也是极好的。”
“不愧是嫣然身边的亲信,倒是有些本事。”容盈道。
林慕白点了头,“何止是本事,我觉得你们皇家出来的,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这装疯卖傻的功夫都是炉火纯青的,一个比一个演得好,几乎能以假乱真。”
他勾唇笑得邪魅,“我不但演得好,我还会演得很卖力,你要不要试一试?”
她白了他一眼,“别闹,跟你说正经的。”
他挑眉,“我这也是正经的,何时不正经。若是不正经,此刻就不该用说的,而是直接用做的。”他咬着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悉数扑在她耳畔。
一阵酥麻瞬时传遍全身,林慕白慌忙捧着他不安分的容脸,强迫他保持正经,“我还没说完呢!”
他蹙眉,一脸无奈,“好,洗耳恭听,继续!”
林慕白道,“我总觉得当日旧宅发生的事情,有些怪异,好像出事的都是公主身边的人,全然不是冲着莫家去的。纪家的事,按理说莫家也该有份参与,还是最大的受益者,为何偏偏莫家相安无事呢?”
“你的意思是,莫家有鬼?”容盈很快就明白了林慕白的意思,“是莫青辞?”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总觉得其中有问题。”林慕白轻叹一声,松开捧着她脸的手,却被他在掌心偷香了一下,当下若触电般缩了手。
容盈笑了笑,“无妨,这两日我已经让人私底下去给你找资料了,很快你就会知道纪家的事。归根究底,这件事是从纪家开始的,那么咱就从纪家开始下手。”
“咱?”林慕白轻笑,“你不是不屑理睬这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