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犹豫。</p>

山字卷吸力迸发，两枚如眼珠般的炽火，缓缓从棺内被摄出。</p>

那缭绕覆盖于棺木内的火海，顷刻间崩塌，如美梦一般幻灭。</p>

冰花不再血红，而是一片惨白。</p>

再然后，风一吹，哗啦啦啦——</p>

大量的霜雪齑粉，从冰棺内溢散而出。</p>

宁奕将极阴炽火纳于掌心，他与太子站在棺前，看着南花彻底湮灭的这副画面，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种花，能比南花更美，更妖了。</p>

诞生之时，摄人心魂。</p>

毁灭之际，惊心动魄。</p>

“宁奕……”</p>

站在霜雪中，太子声音很轻地开口，虽然轻，但很有力，而且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十分冷静。</p>

“我的时间，恐怕不多了。”</p>

只一句话，便让宁奕心头咯噔一声。</p>

他望向李白蛟。</p>

被霜雪拥簇的年轻太子，神色平静，一只手拢着衣袍，另外一只手则是伸出，去接漫天破碎的冰花齑粉。</p>

他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p>

“北伐将至，暗潮连绵。”太子道：“或许我能看到倒悬海枯的那一日，但……很有可能，看不到平定妖域的那一天了。”</p>

宁奕神情复杂。</p>

太子这样的人，从不托底，更不会在对手面前展露颓态。</p>

能在宁奕面前说出时日无多这种话……对太子而言，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至少说明，他信任了宁奕。</p>

更重要的是，他真的是这么想的。</p>

“命数早已注定，众生皆为平等。不是大隋皇帝，就该长命百岁，万寿无疆。”太子轻声笑道：“活到今日，是幸运，也是不幸。”</p>

幸运的是，他战胜了所有对手。</p>

不幸的是，倒在了自己最终梦想之前。</p>

“但比起先皇列祖，甚至父皇……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太子又是一笑。</p>

太宗等了六百年，没有等到倒悬海枯。</p>

那些拥有雄才壮志的皇帝们，因为时代之故，直至寿元耗尽，都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北伐希望。</p>

“这些年，光明密会的案卷，每一份都会复刻拓印，送往皇宫。”李白蛟声音凝重，道：“很难想象那些‘永堕之人’，已将大隋侵蚀成这副模样……它们是比北伐更重要的事情，却又无法急于一时。”</p>

倒悬海枯，大军北上。</p>

北伐之战，便可拉开帷幕。</p>

两界对垒，生死厮杀！</p>

可清剿影子……则是不同，这些永堕异教徒，如野火烧过的恶草，斩之不尽，杀之不绝，隐藏在黑暗深处，平日里绝不显山露水，可一旦放任不顾，便会在最关键时候，要了自己性命，这是深入骨髓的寄生蛀虫，扎根大隋四境，以极快速度衍生，繁殖。</p>

“前有灵山火灾，后有东境异变……”李白蛟笑道：“我想大隋朝野内，应该还有残余吧？某座圣山，某个角落，一定还有蛰浅之人，偏偏在大战开始之际，天下变得太平……”</p>

说到这里，宁奕明白了太子意思。</p>

光明密会这五年来，战绩斐然，但大多都是清剿一些独立洞天的邪教徒……这些邪教徒摧之不绝，便足以说明，连在最后的根源，还没有彻底断绝。</p>

只是这根源，却是无比隐蔽。</p>

根本找不到突破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