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宁神情木然，双袖垂落，任由自己的父亲抱着自己，没有开口，也没有说一个字。</p>

他只是沉默。</p>

额前的长发遮住了眼帘。</p>

没有人能够看清少年的神情。</p>

井宁父亲的身躯一阵触电般的颤抖，抽搐，他终究是勉强转过身子，挤出了笑脸，抬头望着那个高大的黑影。</p>

一张银票，在那个男人的手里被捏得几乎不成形状。</p>

打翻茶壶的壮硕大汉，双手攥拳，面无表情道：“别拦路。”</p>

井宁父亲颤声笑道：“我儿子……我儿子……年纪小，不懂事……大侠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孩子计较呗……给我一个面子……”</p>

“我给你妈的面子？你是谁，跟老子谈面子？”</p>

壮硕大汉面色狰狞，狠狠一巴掌拍了过去，响亮的风声过堂而起。</p>

“啪”的一声！</p>

井宁的姿态僵住。</p>

他的父亲，发丝之间的汗珠，都被这一巴掌打得震飞而出。</p>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缓慢了一刹。</p>

汗珠落地。</p>

时间恢复正常。</p>

那张苍老的面颊立马高高肿起。</p>

掌柜艰难的呼吸着，他还在笑，只不过半边面颊肿胀，青紫一片，连牙齿都有些摇晃。</p>

他缓缓伸出手，从兜里取出了宁奕先前给的那一锭银子，赔笑着开口，道：“给个面子……哈……”</p>

打人不打脸。</p>

还是一张笑脸。</p>

大汉沉默下来，他看着这张实在难看的面孔，只觉得鄙夷之余，讽刺又好笑。</p>

起初之所以生起逗弄心思，也是因为这掌柜的看起来就毫无骨气……几位同伴打了赌。</p>

实际上的确如此。</p>

一张小小的银票，就可以出卖自己的尊严了。</p>

这样的人，连尊严都不要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p>

大汉幽幽道：“银子我不要，银票给你，你收下。”</p>

那张被攥得几乎要碎裂开来的银票，缓缓飘落。</p>

井宁的父亲，神情麻木，目光随着那张银票一起坠落。</p>

落地了。</p>

井宁父亲伸出一只手。</p>

大汉喉咙里一阵翻涌，伴随着洪亮的吐痰声音，一口浓郁的痰液，溅在那张银票上。</p>

井宁的父亲停住了向下伸的那只手，抬起头来，惘然看着眼前的男人。</p>

大汉微笑道：“捡啊……捡起来啊。”</p>

少年的肩头已经在颤抖，他的面颊有两行泪水无声的落下，心底什么情绪都有……愤怒，恐惧，想要杀人的冲动，想要豁出去一切的念头。</p>

他的父亲微微停顿。</p>

没有愤怒，也没有其他更多的情绪。</p>

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p>

井宁父亲伸出一只手，捏着银票的一个边角，然后神情陡然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