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p>
锦衣夜行。</p>
他很喜欢。</p>
……</p>
……</p>
巨灵宗的派系之争,其实倒也不复杂。</p>
大长老苏长澈一脉,贯彻着老宗主顾侯的思想,不愿意分散山头,要坚持把宗门钉在“蜉蝣山”,南疆诸多魔头争霸,这一脉被称为保守派,他们不愿意去涉险。</p>
少宗主“顾全”的这一脉,则是在老宗主病重之后,提出了要接受蜉蝣山的意思。</p>
如今的南疆,正是斗争最激烈的时代,十几座宗门,势力层次不齐,但凡有能力分一杯羹的,都想要站到台面上……因为那位“甘露先生”,从北境斩龙而回,获得了天都的敕封,成为了南疆有史以来第一位站在光明之下的鬼修。</p>
南疆无数大小宗门,前赴后继,想要贴到东境琉璃山,去为那位鬼修第一人效命,替琉璃山添砖加瓦,如今看来是一件大好事,东境的灾劫还未归位,麾下的力量仍需填充,想要离开南疆,那么投奔韩约,便是最好的办法。</p>
这就是“顾全”的想法,留着蜉蝣山作为根基,分开势力,去与韩约先生完成谈判,试着找到一座最大的靠山,然后结束巨灵宗在南疆不高不低的尴尬地位。</p>
苏长澈当然是坚决反对,当年韩约离开南疆的时候,含着满腹怨念,南疆诸多山头曾经给这位“甘露先生”不少的苦头,如今风风光光证道而回,背靠势大的二皇子,但怎可能不记旧账?韩约明面上说是“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但春风吹逝野火犹存,巨灵宗如果真的去了东境,那才是真的“有死无生”,这位甘露先生的手段看起来不像是鬼修中人,反而像是灵山的仁慈菩萨!</p>
这怎能信?</p>
这两脉,之所以能够“势均力敌”的争执,是因为巨灵宗宗主“顾侯”,留下的旨令。</p>
老宗主修行出了差错,如今神魂紊乱,许久没有出关,在闭关之前,曾经留下过一道旨令,宗内的大小事务都交给大长老打理。</p>
在井月眼中看来,这一切的走向并不难预测。</p>
如果“顾侯”一直这么睡着,那么整座宗门的权力,会倾向于顾全这一方……这位少宗主的为人足够狠辣,而苏长澈根本就不像是一位魔教中人,被顾侯托孤之后,反而畏手畏脚,怕背上盗宗的骂名。</p>
南疆的鬼修,表面上把义气挂在嘴上,真的像苏长澈这样两肋插刀的,基本上找不到第二个了。</p>
但……井月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赞扬的。</p>
在心底他只觉得这厮蠢不可耐。</p>
春光灿烂的,十八岁生辰的这一天。</p>
药圃里没有像平时这么安静,今日不是进药的时日,所以井月简单打理了药田,站在春风之中,舒展了一个懒腰。</p>
正当他准备打开门吹吹风的时候。</p>
“吱呀”一声。</p>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嫩到,能够捏出水的俏脸蛋儿。</p>
井月怔住了。</p>
他的面前,站着一位披着宽大黑袍的女子,女子背后背着一件巨大的“狭长之物”,黑布包裹,收拢之后像是一卷卷轴,烫着黑漆,她长着一张天真无邪的娃娃脸,脸颊两边还留着浅淡的婴儿肥,但故意板着脸,像是要威吓到开门的那人。</p>
看到井月之后,女子也有些微怔,紧接着她就蹙起眉头。</p>
“我是……”</p>
自报家门。</p>
在女子开口说完之前,井月就开口说了她未完成的话,“苏水镜,大长老苏长澈的女儿。”</p>
苏水镜挑起凤眉,“你以前见过我?”</p>
井月还没有从独处的状态之中回复过来,他看着女子好看的面容,如此近的距离,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音,下意识笑道:“见过,在宗门大典上,当然……你没见过我。再说,就算没见过,也听过你的名字,看过你的画像,试问巨灵宗内,还有谁不认识水镜姑娘?”</p>
说这些话的时候,井月的笑容越来越盛,心脏跳动声音越来越大。</p>
但这绝不是“心动”的声音。</p>
相反,随着思绪的清醒,井月的心底已经沉了下来。</p>
自己所在的这片药圃,平时里来来往往,会串门的,就是一些奉剑童子,侍奉大人物药炉的药童,或者年轻的书童,最多就是宗门的外门子弟,混得差劲的,去不了药殿,只能来这等破烂药圃里兑换药材……从来没有内门弟子会来到这里,更不用说像苏水镜这样的天之娇女。</p>
她来做什么?</p>
宗门内留意到自己了……是因为自己神魂释放的时机不对么?</p>
不,不可能,自己每一次释放神魂,都是极其短暂,一闪即逝,而且踩准了时机,如果被发现了异常,自己早就暴露了。</p>
井月的心思一念百转。</p>
对面的女子幽幽开口,道:“井月,入宗七年,在‘白草圃’看守药材七年,今年生辰十八,看守药材四百一十二株。”</p>
井月点了点头,道:“是。”</p>
他低下头,连忙做出诚惶诚恐的神情,道:“您认得我?”</p>
“当然……”</p>
对于这个问题,苏水镜根本就没有犹豫,她皱起眉头,干脆利落道。</p>
“不认识。”</p>
她怎么可能会认识这个药圃小厮?</p>
而且长得还如此的……普通。</p>
只不过第一眼的印象,却没有很差,这个少年与自己推开门看到的其他人并不一样,替巨灵宗看管药圃的,有着犯下重罪将功赎过的恶人,也有着年逾近百的老人,这些人的身上都沾染着腐朽的破败气味,这就是苏水镜为什么要板着脸的原因,她想要跟这些人划开界限……而眼前这个叫“井月”的少年不一样,他的五官虽然不好看,但身上却带着一股空灵的气质。</p>
在南疆山门内,竟然会有这么“干净”的人。</p>
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衫,干净利落的打扮,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就是干净。</p>
纯粹的干净。</p>
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人,如果单独拎出来仔细的看,也会发现不普通的地方。</p>
苏水镜站在白草圃门前,皱着眉头审视着井月,少年低下头来,避免眼神的交接对撞,内心无数念头闪逝,耳旁响起了这位大长老独女不容抗拒的声音。</p>
“抬头。”</p>
井月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傻笑笑容。</p>
“我在宗内名典之中看过你的名字,你不要误会,每座药圃的看守人,我都记下了……今日替父亲盘查药圃,每个人都要查,你也逃不过。”苏水镜淡淡道:“虽然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但也不要心存侥幸。”</p>
“药圃有药材失窃了?”</p>
井月下意识就开口问了一句。</p>
苏水镜皱起眉头,冷哼一声,“不该问的不要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