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准备开口，却触及安岚回望的眼神，心头一窒。</p>

终究是沉默。</p>

“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么？”安岚柔柔笑了。</p>

她轻轻挣脱了金鹿王的怀抱，越过宁奕和叶红拂，来到那杆巨大的金鹿王旗之前，独自一人，面对暴怒的六位草原王。</p>

“谢谢你……乌尔勒。”安岚先是对宁奕揖了一礼。</p>

她笑得很真挚。</p>

“因为你，我才有独自面对这一切的机会。”</p>

安岚的面色愈发“苍白”了。</p>

但并不难看，这种白色，犹如月光一般，让此刻的王妃，生出一种看起来不太真实的凄美。</p>

像是只存在于梦境里的游魇。</p>

又或是，镜子倒映的圆月。</p>

之后便是王妃柔柔弱弱的声音，在山顶的大风中回**。</p>

“是。我是魇妖……”</p>

千年梦启，方能生出灵智的魇妖。</p>

游**人间，不知从何而生，不知向何而去。</p>

对魇妖而言，“记忆”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东西，在化形之前，你只是一缕虚无的精神，或许活在真实世界里，或许就只活在某一个人的梦中……而如何证明自己存在过？</p>

可能就只有那微薄的，随时可能破碎的记忆了。</p>

或许能梦醒启灵。</p>

或许……就此沉沦不醒，灵智湮灭。</p>

王妃轻轻抬手，风声缭绕之中，一缕灵光掠入掌心。</p>

她轻轻摩挲铜镜，声音温暖，又有些苦涩。</p>

“这枚镜子，是魇妖一族的圣物‘咒言镜’。”</p>

正是这枚镜子，让龙皇殿能够感应到自己的存在。</p>

也正是这枚镜子……让布局人“镜妖君”掌控着母河的一举一动，对边陲情报了若指掌。</p>

这枚伴随她一起漂流到草原的镜子，不是凡物，她怎会不知？</p>

金鹿王……又怎会不知？</p>

“人与妖，不两立。千古厮杀，万年仇恨。”安岚指尖触摸着咒言镜，溅起点点水纹，她笑着摇了摇头，“我从未隐瞒过我不是荒人的讯息……关于我的出身，其实你们早就知道，不是么？”</p>

这一句话，让六位草原王面色瞬间变了。</p>

安岚不再柔软，语气变得坚定，带着三分坦然的笑。</p>

早在她被傅力接回母河之时，就有无数非议，无数鄙夷，无数唾弃、谩骂、诽谤、侮辱……这里从未有人真正接纳过她。</p>

有人说她动了妖术，惑乱金鹿王帐。</p>

有人讥讽她不是完璧之身，是在北方边陲，被妖族凌辱后抛弃的贱货。</p>

谣言在草原四处传递。</p>

安岚那张不老的娇俏的容颜，便如一面清澈镜子……倒映出这座草原王帐人心所藏的嫉妒，卑鄙，丑陋。</p>

大婚之时，好几位草原王都直接出面反对。</p>

只不过那时候……大先知仍在。</p>

所有的诽谤声音，都因为大先知的态度而消失，那位登高望重的“草原圣贤”，亲自主张着操办了金鹿王和王妃的大婚。</p>

十年前。</p>

大可汗便找了大先知，询问圣贤，金鹿王帐准王妃安岚的身份。</p>

他问大先知，安岚是否为妖。</p>

大先知如实告之。</p>

之后……安岚不是荒人的讯息，在草原王的高层心中，就不再是秘密。</p>

因为大先知的亲和态度，几位草原王姑息容忍了这场不合规矩的婚礼，而金鹿王帐此后十分太平。</p>

王妃极其贤淑，知是非明事理，从不多言，更不干政。</p>